隨後,鐘應覺得霄後說的也賊毒了!
他堂堂魔君,怎麼會出爾反爾?
鐘應眉頭擰在了一起,憋了半天後,回了一個字:“好。”
“那你問吧。”霄後眉眼舒展,唇角上揚,露出宛如春風般的笑意。鐘應的遲疑,已經足夠霄後看出,鐘應對意兒的在乎了。
鐘應咬了咬下唇,“我剛剛認識他時,他時不時高燒,昏迷,是不是也是因為那些紋印?”
霄後點了點頭。
果然如此,鐘應在心中想,隨後又問:“那麼,君不意隻是高燒昏迷,還是跟驚鴻夫人一般痛苦?”
霄後苦笑:“意兒他……隻會比驚鴻夫人更痛苦,隻是他太能忍了,所以什麼都不說罷了。”
高燒、虛弱、昏迷……這些不過是痛苦到極致後,身體崩潰起的本能反應罷了。
“你大概不清楚,四年前意兒離開重明國,前往玉馨書院時,用密法將驚鴻夫人身上的大半痛苦轉移到了自己身上。所以,驚鴻夫人十天半個月才會發作一次,有時候幾個月才會發作一次。”
“……”
霄後的聲音傳入耳中,鐘應心中翻起滔天大浪,一時失語。
因為,鐘應清楚的明白,那個時候的赤丹太子有多虛弱。
踩著雲海之龍踏上台階的小太子無力避開鐘應,隻能充當肉墊,跟鐘應滾了十幾台階,最後撞在了一株樹木上。
鐘應當時抬頭,便見他側過頭,以衣袖掩唇。
肌膚蒼白如瓷,鮮紅的血在衣袖上開出朵朵豔麗的紅梅,觸目驚心。
鐘應心尖發疼,疼的眉梢都顫了顫。
半晌,他乾澀的開口:“這些秘紋到底是怎麼回事?重明皇也沒辦法根除嗎?還是說……”瞳孔浮現冷厲入骨的陰鷙,聲音也漸漸陰冷,鐘應問,“還是說,這一切便是你們乾的?”
霄後有些驚訝鐘應身上的殺氣,想一想鐘應的身世後,又不覺得奇怪,斟酌開口:“關於驚鴻夫人的事,意兒是怎麼跟你說的?”
“他隻說驚鴻夫人是他親生母親,是個舞姬,自他有意識起,便瘋了。”鐘應忍不住猜測,“驚鴻夫人被重明皇拋棄了,所以瘋了?”
“不是。”霄後搖了搖頭。
“那是?”
“那段時間裡,我跟意兒他父皇吵了一架,負氣之下離開了重明國,我隻見過驚鴻夫人一麵。不過,那一麵印象便足夠深刻了。”霄後似乎陷入回憶,緩緩說道,“她是一個驕傲,嬌縱,蠻橫,天生就該被人捧在手心的人。”
實際上,驚鴻夫人前半生都是如此。她不管在哪裡,都能輕易的迷惑住人心,令人為她出生入死,而她隻要笑一笑,便可以得到一切。
曾有一個修士落了她臉麵,她轉身便要了那修士的命。
實際上她什麼都沒有,僅僅隻是流露出了幾分憤怒,便有人為了她這麼做。
“以我的身份而言,也許你會覺得我對她有偏見,當然,我也的確有偏頗之處。不過,她這樣的人,怎麼會因為情愛之傷而瘋癲?”
鐘應更疑惑了。
不是為了情愛,那是為了什麼?
霄後有些猶豫,欲言又止。
在鐘應一雙桃花眼下,衣袖下五指緊握,半晌她才道:“驚鴻夫人體質特殊,她跟君郎做了一個交易,懷上意兒時,君郎用了上古秘術,秘術是君郎偶然得到的,他花了數千年的時間補足完善……”
大概是涉及太多隱秘的原因,霄後說這段話時,支支吾吾,偶爾還會沉默好一會兒,才接上話語:“君郎心有執念,重明國也需要一個繼承人,上古秘術可以從胎中改善一個人的資質,所以……”
“你也看到了,意兒的資質有多高。”霄後慘然一笑,“但是,這等秘術,反噬有多可怕也超乎所有人的預料。”
若是沒有前世,鐘應可能不會覺得什麼。
可是有前世記憶在,鐘應便更清楚的知道其中的含義。
蓮中君能在百年之內合道,成為仙道第一人,他的資質心性,曠古絕今,便是鐘應再如何不甘,心裡頭也甘拜下風。
那麼,背後他又付出了什麼代價?
或者說,重明國又付出了什麼代價?
“驚鴻夫人懷上意兒後不久,身上便出現了這些密紋。具體如何,我並不清楚,我隻知道,一開始密紋非常少,非常淺,隻是讓驚鴻夫人覺得難受罷了。後來……”
“後來密紋蔓延至全身,甚至是臉上,帶來的痛苦也不斷加劇,那段時間,開明宮整夜回蕩著驚鴻夫人的哀嚎。”
“……一直延續到意兒出生。”
頓了頓,霄後臉上浮現不忍:“意兒出生那天,驚鴻夫人便徹底瘋了。”
不是因為愛恨情仇,而是硬生生被痛苦折磨瘋的。
鐘應澀聲詢問:“君不意他知道這件事嗎?”
霄後未語,卻輕輕點了點頭。
鐘應身軀微微發顫,腦海中閃過數日前,君不意對他說的話。
那個時候,他將君不意摁在涼亭凳子上,一通抱怨。他問君不意,知道驚鴻夫人瘋了的原因嗎?
君不意用非常非常輕的聲音回答他:“我知道的,因為我。”
月華灑下,凝聚在他眼睫上,如星海般漂亮。
那個時候,鐘應還以為是因為君不意出世,驚鴻夫人失寵的原因。
此時回憶,鐘應忍不住想,君不意到底是用何種心情,如此輕描淡寫說出那七個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