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第186章(2 / 2)

雪回神君眸光落在極悠遠之地,陷入記憶之中:“我隻記得自己以前住的地方,我在一塊人跡罕至的小土坡上,自己建了一間茅屋,門口隨意種了幾株靈樹,有一條小溪穿過,小溪邊上的草木青碧茂盛,時不時有手指頭大小的遊魚竄來竄去。”

“靈雀在樹乾上弄了個窩,家燕銜泥在屋簷下築巢……”

隨著神君的話語,神君弟子陸陸續續來到此處。

他們沒有打擾神君,或是蹲在屋脊上發呆,或是坐在樹乾上翹著二郎腿,或是在院落中擺了一張桌子對弈起來,欄杆上更是坐了一排……

君不意不可能像個雜役弟子一般,給每位師兄師姐斟茶,便乾脆將茶壺擺在桌麵上,誰想喝自己去倒,自己坐在了鐘應邊上,兩人時不時說說悄悄話。

乾元道人落下一子,摸著胡子:“師尊,您更喜歡燕子還是靈雀?”

“我都喜歡。”想了想,雪回神君莞爾,“不過,為師最喜歡的並不是這些。”

“最喜歡什麼?”

雪回神君仿佛看到了那間茅屋、那條溪流,聲音比平日裡還要溫軟幾分:“立夏之時,每到夜晚,無數流螢飛出草叢,就像、就像千萬顆星星。”

·

“你不用送我了,回去吧。”太一宗山門前,白霄輕聲細語。

不遠處,玉泉宮的靈船停在半空,玉泉宮弟子站在船頭,等候著白霄。

君長生看著情緒有些低落的白霄,胸口有點兒悶,他已經習慣身邊跟著這個姑娘了,她現在要走,君長生格外的不習慣。

“嗯,你回去吧,路上小心點。”君長生這麼說。

白霄點了點頭,轉身離開,才走出兩步,便被拉住了手腕,整個人回身,身子往前傾,額頭抵在了一溫熱胸膛上,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

君長生傾身:“等我。”

白霄眸光茫然。

君長生耳語:“等我去接你。”

白霄羞澀的扭過頭,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兩人告彆後,君長生先回了宴會,看到了一群醉的東倒西歪、甚至在發酒瘋的太一宗弟子時,嘴角不由抽了抽,同時他發現乾元道人等不知何時離開了。

有個弟子醉糊塗了,左腳拌右腳,差點兒來個平地摔,被君長生一把扶住。

君長生怕自己露麵嚇到他們,將那弟子扶至角落後,悄無聲息的離開。

他尋著乾元道人的氣息,去了龍首峰山巔,尋到了那間後院。

看清楚其中場景後,腳步不由一頓。

神君正在撫琴,琴聲平緩清越,曲行止趴在他的膝蓋上,似乎睡著了,睫毛在風中顫動,神色安寧如嬰孩。

鐘應和君不意坐在長椅上,頭靠著頭,說著悄悄話,輕紗掩蓋兩人麵容時,鐘應歪頭,在君不意臉上碰了碰,然後得意洋洋的笑了起來。

他的師父乾元道人正和一位師叔下棋,兩個臭棋簍子吹胡子瞪眼。

梵音和謹約正在釣魚,說是釣魚,魚兒上鉤了又扔回去,來來回回,不停戲耍魚兒。

流淙正在跟人比劃拳腳。

屋脊上蹲著幾個,欄杆上擠著一排,回廊上幾人在扔骰子,君長生察覺到院落外蹲著不少神君弟子……

神君門下弟子三千,若不是這間院子裝不下,估計能蹲滿。

君長生不由想,如果謝檀姐弟、以及死在埋骨之地的那幾位師叔還活的,定然更加熱鬨。

至於現在,也沒什麼不好。

歲月安好,繁花似錦。

·

短暫的休息時間過去之後,君不意又被君長生抓去幫忙了,鐘應臉色黑沉沉的,跟上去冷嘲熱諷,順便幫忙乾苦力。

太一宗底蘊深厚毋庸置疑,整個九州上下五千年,在也沒有哪個宗門能有太一宗三分鼎盛。

然而,邪物潮危險萬分,誰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不然的話謝薇姐弟也不會隕落了,所以,太一宗這六年來,傷亡不少。

當然,傷亡數字比起彆的宗門家族來說,隻能說少之又少。

君長生拉著鐘應兩位師叔,幾位師兄弟和莊柒等一群小弟子,連續翻了幾天宗卷,終於將太一宗數十萬弟子的傷亡、誅殺邪物數量,立下過什麼功德,如何獎勵,如何安撫……等等問題解決了。

鐘應將宗卷踢到一邊,伸了個懶腰,說道:“我們可以走了吧?”

莊柒正在翻著什麼,根本沒注意到是誰說話,下意識便道:“師父不久便要登上宗主之位了,事情多的了,宗主繼位大典需要的東西肯定要準備的,而且誅邪之戰隕落了這麼多同門,我們肯定要在宗主大典那天祭天……”

羅裡吧嗦說了一堆,莊柒察覺到空氣越來越冷,一股殺機鎖定了他,不由打了個寒顫,一抬頭便對上了鐘應鋒利如萬千刀刃的目光,謹慎的閉上了嘴。

“再說一遍。”鐘應冷聲開口。

莊柒自然……無論如何也不能說!

六年前的莊柒自然不怕鐘應,但是誅邪之戰見多了鐘應殺邪物如捏豆腐,莊柒自然慫了。

“宗主大典的事不用操心。”君不意將宗卷搬上架子,整整齊齊擺放好,“大師兄今天說了,他要親自為自己的徒兒舉辦繼位大典,宗主繼位大典從來都是當師父的為徒兒辦,哪裡有徒兒自己忙的。”

君長生微微有些感動。

“君師侄,我們先走了,梵音師姐找我們有事。”君不意將書簍子放回了原處,拉著鐘應離開。

鐘應懷疑極了:“梵音師姐真這麼說過?我怎麼不知道?”

君不意點了點頭:“師姐在傳訊符跟我說的。”

“什麼事?”

鐘應雙手環胸,打定主意如果又是那種又臭又麻煩的事,絕對不讓君不意去。

君不意搖頭:“梵音師姐沒說。”

鐘應嗤了一聲:“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跟著梵音師姐給的引路符,鐘應兩人來到了龍首山脈一處土坡上時,已近黃昏。土坡非常尋常,靈氣不甚濃鬱,也沒有珍貴的靈植,隻零零散散的生了幾顆靈樹。

龍首峰山巔的雪水融化,形成無數條小溪流,山坡上有一條小溪流,就是雪山之水分叉而來的。

謹約等幾位師兄,削木頭的削木頭,捆茅草的捆茅草,忙的團團轉。

鐘應微愣,想起了雪回神君曾經說過的話,他的故鄉,有一間茅屋,一條溪流,碧草如茵……

“可算來了。”梵音懷中抱著幾根捕蟲網,從晚霞中走來,更加豔麗幾分,“鐘師弟,君師弟,就等你們了。”

君不意抬眸,丹青水墨似得眸子蒙了一層霧氣,他想起了在玉馨書院禁地見到的那間普通茅屋:“你們打算將神君那天所說的話,變成現實?”

“沒錯。”梵音眨了眨眼,“師尊那麼懷念故鄉的茅屋,我們就在太一宗弄一個一模一樣的地方。”

鐘應問出自己關注的點:“你叫我們來修茅屋的?”

“修茅屋這種累活交給謹約哥他們就行了,你們兩個跟我一起去捕捉流螢。”

鐘應質疑:“不是一個小術法就能搞定的事嗎?”

梵音纖長的手指輕輕抵著胸口:“唯有親自動手,才顯得心誠,師弟你想,我們每個人抓一把流螢送給師尊,師尊才能看到我們的心意啊。”

鐘應:“……”

所以你們閒的沒事乾抓流螢,讓君長生一人忙到死???

鐘應兩人手中各被塞了一根捕蟲網,梵音在前頭帶路:“跟我來。”

鐘應走之前,看見曲行止匆匆跑來,興奮的對著謹約說著什麼。

待來到一片灌木叢後,鐘應看到了乾元道人拿著同樣的捕蟲網。白發蒼蒼的老人在灌木中蹦噠來去,就為了捕捉一隻流螢。

……原來,神君所有弟子都在瞞著他做這件事。

於修士、特彆是對乾元道人他們這般的合道仙人來說,親手修葺茅屋,捕捉流螢是多麼可笑。

可是,他們真心孺慕敬仰的神君,即便早已是展翅高飛的鵬鳥,也依舊願意為雪回神君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天色暗淡,星辰遍布天際。

無數流螢被驚擾,飛出了灌木叢,星星點點的圍繞在眾人身側,有一隻停在了君不意發梢上,有一隻停在了鐘應指尖。

微光忽明忽暗,像是一顆星星。

鐘應傾身,捧住那縷鴉發,將“星星”連同鴉發一起攏入掌心,然後遞到清冷如仙的君不意麵前。

他說:“送給你。”

雪回神君的弟子願意送上萬千流螢。

鐘應抓住的“小星星”肯定要送給君不意。

因為鐘應記得,在重明國太子殿時,君不意擁住他,說想要一顆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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