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第200章(1 / 2)

第200章

鐘應睜開眸子,從噩夢中驚起。

他半坐著床榻,散著一頭墨色長發,呼吸有些不穩,時輕時重。

右手扶額,遮住了眉眼,因為垂著頭的動作,細碎的鬢發從肩頭垂落,留下一層濃重的陰影。

鐘應完全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夢到前世之事。

前世,疏影君將他帶到安全之地後,便離開了,他一個人在魔界吃了不了苦頭,跌了不少跟頭,甚至遇到了那個魔女……

吃了苦頭就咬牙堅持下去,跌了跟頭就自己爬起來殺回去,全靠自己撐下去。

這樣的環境下,他的“信任”被全部消磨,不由懷疑所有人,懷疑……君不意。

懷疑君不意為了“聲名”,霸占了他的功勞,讓他一輩子都貼上了“忘恩負義的魔族小崽子”標簽。

月下撫琴的少年身影在心中漸漸模糊,在日複一日中,成了個陰險狡詐、卑鄙無恥的小人。

什麼克己複禮的蓮中君子,都是假的!

君不意就是個偽君子。

後來數百年,在“偽君子”後麵,鐘應又添了“死對頭”三個字,數百年的敵對,讓鐘應對君不意的厭惡,變成了痛恨。每次想起君不意,都不由咬牙切齒。

身側之人被鐘應驚醒,握住了鐘應冰涼的指尖:“怎麼了?”聲音不如往日清雅,含了幾分初醒的慵懶,“做噩夢了?”

君不意另一隻手撐著床榻,直起半邊身體,微微傾身,溫熱的呼吸糾纏在一起,清冷的鳳眸染了一分擔憂,如同落入三丈軟紅的謫仙:“手是涼的,還出了汗……”

鐘應回首,一隻眼睛被淩亂的額發遮掩,另一隻眼睛被燈火渲染,恍惚彙聚著點點金色。

四目相對的瞬間,君不意微怔,神智瞬間清醒。

鐘應的目光太過冰寒、太過陌生,殺機凜冽,仿佛在看生死之敵——除了初初相識那會兒,鐘應便再也沒有用這般目光看過他了。

“應應?”君不意試探性的喚道。

“……”

手指拂過鐘應臉側,將淩亂的碎發拂至耳後,君不意的目光溫軟了些:“小混蛋?”

鐘應眨了一下眼睛,眸中的冷酷殘忍儘皆散去,眉眼柔和下來,染上三春桃花。

君不意傾身,在他眉心落下極輕柔的一吻。

“……我沒事。”鐘應摸著額頭回答,“就是夢到了扶風城齊家的事。”

說這句話時,鐘應扭過了頭,垂下了眼簾,遮住了因為撒謊而流露出的些許澀然。

君不意並未追問,用哄小孩子的語氣說:“已經過去了。”

“我當然知道已經過去了,就是想起來覺得不解氣,我當時怎麼沒親自宰了他們?”鐘應抬了抬下巴,推了推君不意的肩後,又揮了揮手,“行了,繼續睡,明天還要繼續補課。”

君不意側身躺下時,鐘應一掀被子,將兩人蓋的嚴嚴實實,率先閉上了眸子。

深夜寂靜,屋外下起了小雨,雨水淅淅瀝瀝,宛如安眠之曲。

察覺到身側之人呼吸漸漸平穩,鐘應睜開眸子,側躺著看著君不意。

君不意壓著一頭鴉色長發,闔上眸子後,清冷少了幾分,眉眼更加典雅迤邐。

鐘應有點兒想戳君不意眼角下那顆朱砂痣,怕又驚動君不意,硬生生忍住。

重活一世,君不意變了太多。

他前世從來不會有那麼溫情的時刻,也不會說那麼溫暖柔和的話……

鐘應想,也許自己前世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君不意。他們接觸的太少,相處的太少,說白了隻是書院的同窗罷了,並無什麼太大乾係,最親近之時,便是被魔族追殺的那短短幾天。

為護住師弟,同魔族廝殺數場,某種程度上來說,君不意為他這個師弟所做的,已經夠好了。所以,他當時才會那般感動,如果沒有後麵那些事的話,這份恩情,他會記一輩子。

而他重生之後,對入學的赤丹太子抱有很大的殺意。

將君不意撞下台階時,是君不意護住了他,可是他沒有一絲一毫愧疚,更無任何感激,想的是君不意果然是個偽君子,裝模作樣。

眾生鏡幻境中,他看見陷入幻境的君不意,想也沒想就蠻橫上去一通拳頭……雖然他輸了。

後來分至一個院落,他領著君不意乾活,將君不意罵的不敢吱聲,隻是默默地跟著他學,直到如今,除了下廚什麼雜務都會,那個時候君不意還好聲好氣的問他,要養什麼魚。

弄的鐘應都覺得不好意思了,深覺死對頭太過狡猾。

然後,鐘應理所當然地占據了比較好的房間,讓君不意睡差的。一發現房屋漏風漏雪,立刻理直氣壯的要求換臥房……

半夜君不意秘術魔紋發作,燒的意識模糊時,鐘應差點兒殺了他。

現在想來,他是真的能殺了君不意,一念之差,他放過了君不意最虛弱的時刻,之後再也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想著想著,鐘應自己都覺得自己欠揍了,他因著前世之恨,遷怒方才十五歲的小太子,理直氣壯的乾了一堆在外人眼中不可理喻的事,偏偏還心安理得的覺得,這是君不意活該。

君不意能受得了他,脾氣實在好的發指。

鐘應相信,若是前世的蓮中君,早削他了。

可是,這般吵吵鬨鬨的磨合中,鐘應恍然明白,君不意不是斬七情斷六欲的蓮中君,前世今生並不相同,未來的事還未發生。

便宜爹爹還活的,是天下第一劍仙,九州唯一的劍主,大大咧咧的說罩著他,讓鐘應橫著走。

蘇有福依舊是眾人寵愛的福運之子,心地善良,有個親如姐妹的中州聖女,最大的煩惱不過是心上人不開竅。

疏影君依舊是黃昏殿主,行蹤不定,善惡不明,興許在九州某一地,欣賞著夜間月色。

書院的夫子同窗對他都好,當然,摩擦是肯定有的。

不知不覺中,他跟君不意認同了對方。

鐘應不再無理取鬨,蠻橫霸道,君不意也慢慢敞開心防,不再維持完美的假象,直到走進對方心尖,動了心……

這是鐘應從來沒有預料過的事,讓他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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