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環繞黃昏殿的骨鳥通通鑽進了浮雕中,靈船被靈力壁籠罩,船身逐漸縮小,駛入無邊無際的血海中。
水紋漸漸平息,靈船向著深海沉去。
而鐘應被疏影君先一步拉入宮閣中,心中謎團撥雲見日,終於明白了黃昏殿白晝時藏在哪裡。
宮閣牆壁上刻了繁複的空間陣法,修築的材料又皆為天材地寶,因此殿中遠比看到的要大的多,比起重明國的宮殿也差不了多少。
疏影君領著鐘應進屋後,便離開了。鐘應一個人坐在軟塌上,腦海中一片繁雜。
心中一旦懷疑,以往很多忽視的東西,便全部冒了出來,他想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一是疏影君的身份。
前世,他成為魔君後,查遍九州魔界,都查不出疏影君的身份,黃昏殿主仿佛無根之水一般,除了死在他手上的屍骸,便再無其他痕跡,世人甚至連曆任黃昏殿主的容貌都不清楚。
唯一能證明其身份的地方,便是這艘相當於仙器的靈船。
現在想想,九州魔界的確有魔君都伸不進手的地方。
比如說:重明國、離芳水鏡、玉馨書院禁地……
玉馨書院傳承自太玄道祖,黃昏殿主的所作所為怎麼想都跟道祖理念相反,所以,黃昏殿基本不可能出自書院。
至於離芳水鏡的話,便更不可能了,鐘應偷聽過洛嶺等人的談話。他們的對話中,黃昏殿似乎格外針對離芳水鏡三脈。
所以,離芳水鏡也可以排除,黃昏殿很有可能出自重明國。
二便是曆任黃昏殿主對離芳水鏡的態度。
天下間知道離芳水鏡存在的並不多,便是前世的鐘應也因為隔了太多輩分,又沒有長輩指點而對離芳水鏡一無所知。
但是黃昏殿主顯然知道什麼。
而重明皇因為太一宗被毀一事,執念了五千年,恨雪回神君入骨,離芳水鏡更是他的眼中釘。
若是黃昏殿來自重明國的話,黃昏殿主對離芳水鏡的追殺也說的過去了。說不定黃昏殿的存在,都是重明皇暗地裡為了鏟除離芳水鏡而弄出來的。
三是因為疏影君厭惡血祭邪術。
重明皇八個孩子,除了君九思外,包括君不意在內的七個孩子,皆誕生自上古秘術。雖然隻有君不意一人成功,但是估計他們七個都厭惡血祭邪術。
因為親身經曆過,所以才深受其害。
四是名字。
雖然天下同名同姓、甚至出生時辰一樣的人無數,但是一旦懷疑其中的關聯,這便成了證據之一。
五……
羅列了一堆證據和理由,腦補了一堆前因後果,好像可以肯定疏影君出自重明國後,鐘應往床榻一躺,揪了把鬢發,直到頭皮微微刺痛時,便開始羅列疏影君不可能出自重明國的理由。
比如說:如果疏影君是重明國的人,身為赤丹太子的君不意為什麼要殺他?黃昏殿主屠殺行為分明是個徹徹底底的魔頭,重明國到底是正統道修,不可能如此喪心病狂吧?
而且聽說黃昏殿主殺過重明國重臣,重明皇曾經下達過追捕令……
房門“吱呀”一聲推開,鐘應一驚,猛的直起身子,便看到了緩步而來的疏影君。
他似乎才沐浴過,濃重的血腥味已經被衝刷掉,身上帶著些許氤氳水汽,隱約含著淡淡臘梅花香。
衣袍也已經換過,披著一件寬大的紅衫,比血濃麗,比火妖冶,卻又被他無意中流露出的幾分古意風骨壓下。
隨著他靠近,鐘應蹙著眉頭,滿臉糾結。
疏影君俯身,伸出欲掀開鐘應臉上的麵具。
“啪。”
隨著響亮的一聲,疏影君的手被鐘應下意識拍到一邊。
兩人陷入沉默中。
半晌,鐘應才乾巴巴的開口:“我不想取麵具,再說了,你不也沒摘帷幕嗎?”
疏影君點頭:“也對。”
隨後轉身,將門窗闔上,拉上珠簾和薄紗,屋內便陡然暗下來,一條絲帶扔進了鐘應懷裡,疏影君一邊摘帷幕,一邊說道:“蒙上眼睛。”
修士夜間能視物,便是一片昏暗,鐘應也能看清楚疏影君的容貌來。
而黃昏殿曆來隱藏身份,遮掩容貌,便說明他們不能讓人看見真容,看見他的人,怕是都被追殺至死。
鐘應不怕追殺,但是他懂得其中的規矩。他若是想“不跟恩人發生衝突”並且“十天後順順利利離開”,肯定不能看見疏影君容貌,招惹麻煩。
因此,帷幕取下的那刻,鐘應嘖了一聲,頗為不耐煩的閉上了眼睛,隨手蒙住了雙眼。
有人傾身而來,手指輕拉蒙眼用的絲帶,沙啞的聲音如婆娑的樹葉,又如風中簇簇的白梅:“……真乖。”
鐘應唇瓣努了努。
若是平時,有人敢這麼跟他說話,他早就打爛對方狗嘴了,但是在極為複雜的情緒下,聽到這兩個字,鐘應居然沒有一丁點兒火氣。
身邊床榻微微往下陷,疏影君離他極近,鐘應也沒覺得哪裡不適,清了清嗓子,刻意喊道:“君少舒。”
“嗯。”
“你來自重明國?”
“……是。”
鐘應臉上閃過錯愕之色。
他沒想過疏影君居然應了!
居然如此輕描淡寫的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