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應見狀,趕忙說道:“我拉你上來。”
手伸到一半,一道紅影施施然落地。
疏影君的衣袍長發被水浸透,水珠子蜿蜒而下,在木色船板上形成一塊小水窪。長發濕噠噠的貼在後背,發尾的烏葉汁被衝刷掉一部分,露出蒼冷如雪的發色。
他朝著宮閣走去,沿路留下一連串水印子。
鐘應抽了抽嘴角,默默收回了手,想了想,掐訣施了個清潔術,處理了地麵的汙穢,隨後又將衣袍送至屏風後。
偷窺沐浴的事鐘應乾過一次了,現在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所以,他將那幾件**的衣袍撿起,卷成了一坨。
闔上房門時,鐘應問了一句:“那隻海妖怎麼樣了?”
他記得那隻海妖似乎非常美……
疏影君沙啞的聲音傳來:“砍下頭顱,身隕魂滅。”
鐘應挑眉,就差豎大拇指了:“乾脆利落!”
黃昏殿離開血海後,疏影君又去了幾處,殺了幾個人或者怪物。
除了既定的目標外,沿途就算遇到不長眼的魔族挑釁,疏影君也不會動手,甚至根本不露麵,隻指揮骨鳥出去震懾一番便是了。
如傳聞一般,手上沾染道魔之血。卻又不似傳聞殘酷,更多的是淡然而目不染塵。
疏影君並非每次都能利落解決目標,實際上,他誅殺之人,大多實力強橫,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底牌,令人防不勝防。
因此,即便疏影君的實力足以縱橫九州魔界,在垂死者瘋狂反撲下,偶爾也會受傷,身上多幾道口子。
這個時候,疏影君便會將自己關在臥房中,打坐休憩,治療傷口。
若是這幾條劃痕在自己身上,鐘應管都不會管,等著強橫的魔體自然恢複,可是落在疏影君身上,鐘應怎麼都看不順眼。
暮色蒼茫,一勾秋水彎月懸於天際,夜間霧重,雲層將彎月光輝遮掩大半。
靈船行至一處被冰霜覆蓋的山脈上空,夜間寒風裹挾著細碎冰雪,將廣袖鼓起,刮在皮膚上刺骨的冷。
鐘應不懼寒涼,吹了半天的風,細雪晶子在墨發上融化成水珠子,冰涼涼的滴在鼻尖時,鐘應決定去看疏影君。
他便趴在窗欞上,往桌邊放置金猊檀爐的桌麵上,放了一排的丹藥玉瓶。
清心香飄過鼻尖,隔著嫋嫋清煙,鐘應向著床榻望去。蓮帳半垂,遮住了疏影君大半身姿,隻能從燈火朦朧光線中,看到修長的背影。
“這點傷不礙事。”沙啞的聲音傳入耳中。
鐘應有些意外,便道:“我知道,但是服用丹藥好的更快些。”儘管,鐘應知道疏影君不缺靈丹妙藥。
玉瓶飄起,落入一隻瓷白的手中,疏影君指尖微屈:“多謝。”
“君少舒。”鐘應忍不住問,“你為什麼要殺那些人?”
疏影君隻簡短的回了兩個字:“任務。”
不是生性殘酷,不是深仇大恨,不是殺人奪寶,更不是如鐘應一般任性妄為,僅僅隻為了——任務。
“重明皇布置的任務?”
“嗯。”
鐘應眯了眯眼。這麼說的話,黃昏殿主的存在,果然是重明皇用來鏟除異己而出現的。
可是,這段時間疏影君殺的都是魔界之人,隔了重明國這麼遠,這些人應該礙不了什麼事吧?
這些怪物身上有重明皇要的東西?還是說其中有他不清楚的利益糾葛?或者這些怪物在重明國闖過禍?
鐘應下意識將這個問題問出了口。
這幾天,鐘應大概清楚了一件事,疏影君不會因為他的言語冒犯而動怒。他想問什麼便問什麼,疏影君想回答,便會知無不言,言無不儘,不想回答,鐘應便什麼都問不出來。
“……”
等了一會兒,沒有得到回應,鐘應抬步,打算進去坐一會兒時,疏影君的聲音平緩響起:“桃林怪物是一名妖修,生於九州,修的卻不是道,而是魔。它以幻境迷惑方圓百裡的凡人,成為凡人信仰的聖地,塵世一小國凡人,徹底成為它的養料,不少修士前去誅妖,皆成為桃樹根莖下的白骨。後來,驚動了幾個大宗門大能,桃林怪物險死逃生,遁入魔界。”
“白崖城那幾個魔修曾經是名門正派子弟,父皇查出他們是仇敵舊部餘孽後,便下了追殺令。”
“海妖出自離芳水鏡溯月一脈……”
隨著淡如雲煙的聲音一一敘述,鐘應不由蹙緊了眉頭,胸口莫名有些悶。
疏影君總結:“理由很簡單:磨煉,殺敵。”
以凶煞之物磨煉實力,追殺狡詐而強大的敵人。
鐘應咬了咬下嘴唇:“這些年來,你一直如此?”
“……”
他換了種問法:“你什麼時候成為黃昏殿主的?”
這一次,疏影君回答了:“十歲。”
鐘應:“……”
十歲?
那個時候,疏影君怕是才比暗香刀高半個頭吧?
非常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