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額頭碰到一起。
喬翎:“哎?!”
她吃了一驚。
薑邁從容的將手收回, 身體後退,重又靠回到座椅上,除了耳根微微有一點紅, 再看不出有什麼彆的異樣來。
他輕輕說:“多謝你肯為我這樣用心。”
喬翎還有點怔楞,下意識的回應了句:“噢……”
張玉映不知什麼時候, 已經悄悄退了出去。
喬翎捏著那薄薄的一張信紙,在手裡轉了幾轉, 這才發覺出一點不對勁兒來:“你為什麼要貼我的額頭?”
薑邁看似平靜的反問她:“我不能這麼做嗎?”
“……”喬翎躑躅住了:“那倒也不是, 主要我之前很少跟人這樣額頭貼額頭的。”
薑邁眉頭微動,轉而追問:“還有誰這樣做過?”
喬翎眼睛亮亮的告訴他:“我師姐呀!”
又說:“我師姐生得很美——跟玉映一樣美, 她同你一樣香香的,我從小時候就很喜歡跟師姐貼貼!”
薑邁含笑道:“你們是一起長大的?”
喬翎說:“不錯!”
大抵是姨母要來,又說起師姐的緣故,她有點想家了:“我這趟出來, 真的好久好久了。我以前從來沒有離開過這麼久!”
又說:“我師姐看起來冷冰冰的, 但其實跟婆婆有點像,是外冷內熱,村子裡種了許多的荔枝樹, 我跟師姐一人坐在一個樹杈上, 兩天就能吃光一棵樹!”
薑邁不由得問了句:“不會流鼻血嗎?”
喬翎稍顯驚奇的想了想, 說:“不會噯!可能是從小就吃的緣故吧……”
正說著,外邊張玉映有些急促的叫了聲:“娘子!”
喬翎心頭一跳,轉頭看了過去:“怎麼了?”
張玉映一掀垂簾, 重又進來:“宮裡邊來人了。”
喬翎奇道:“誰?”
張玉映往旁邊讓開了路:“貴妃和大公主都遣了人來送賞賜, 昭儀宮裡也來了人,您往前廳去瞧瞧吧。”
喬翎便知道這是昨日在顯陽殿裡救下四公主的後續。
“六宮無主,如今便是貴妃代為執掌鳳印, 她行使的是半個嫡母的權責,而大公主是諸皇子公主之首,是作為長姐向您致謝,至於昭儀處便更加不必說了——四公主是昭儀娘娘唯一的孩子,當然是極為看重的了。”
張玉映略加思忖,又說:“說不定這兩日間,昭儀娘娘的母家也會使人來走一趟呢。”
喬翎往前廳去時,梁氏夫人早已經到了,正同宮裡的幾位來客寒暄。
彆管在宮裡邊這三方究竟關係如何,到了宮外,瞧起來倒是很和睦的。
昭儀宮裡來的女官很鄭重的向喬翎行禮:“依照娘娘的意思,原本是該叫公主親自來向夫人致謝的,隻是公主昨日受了驚嚇,回宮之後便發起燒來,到現在都沒退下,隻好等過些時日好些,再來府上致謝了,萬望夫人見諒。”
喬翎瞄一眼廳中堆成小山的謝禮,當下笑眯眯的擺手道:“昭儀娘娘太客氣啦,先叫公主把身體養好吧,那才是最要緊的呢!”
那女官再三謝過,又留下寒暄片刻,這才協同貴妃和大公主處的人一並離開。
那邊人一走,喬翎馬上便湊到那幾摞小山處去細細觀望起來,看看翻翻,沒瞧出什麼明堂,遂又熱情的問梁氏夫人:“婆婆,快來幫我看看!這值多少錢?”
“……”梁氏夫人稍覺無語,過去瞟了眼,繼而告訴她:“貴妃處賜的最多,昭儀處給的最實惠,大公主給的略比昭儀處少一點。實打實的金銀,三家加起來約莫有一萬多兩,除此之外彆的玉器擺件也都是好的,尤其昭儀娘娘給的這幾幅字畫,可謂是有市無價……”
“不過也是,”梁氏夫人自然而然的道:“昭儀乃是名士之女,不會缺這些東西。”
又說:“貴妃所賜,代表的並不是她自己,而是皇室,所以她賜的東西最多。昭儀是四公主的生母,由衷的感激你,所以給的最實惠,你要是不急,掛出去慢慢賣,這幾幅字畫賣個幾萬兩都不稀奇。大公主倒也不是小氣,隻是作為長姐,在名分上遜色於執掌鳳印的庶母和昭儀這個四公主生母,賞賜上不好逾越這兩人的。”
喬翎將這長長的一席話聽完,眼睛裡隻有一排字在閃爍:賣個幾萬兩都不稀奇……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不過我奉勸你一句,最好還是彆賣,留著,以後會更值錢的。”
喬翎:“噢噢噢!”
那邊張玉映已經有條不紊的吩咐人將收到的謝禮登記在冊,小心的放到庫房裡邊去,梁氏夫人覷著她,倒是想起另一事來:“往太常寺去銷過奴籍了嗎?”
張玉映朝她行禮:“回太夫人的話,還沒有呢,今日正值休沐,得明日才能過去。”
梁氏夫人“哦”了一聲,倒是說:“你既然已經不是奴籍,便無需如此多禮了。”
張玉映為之莞爾,搖頭道:“即便不再是奴籍,我也不會離開娘子的呀,且聽娘子說,當日在太後娘娘麵前,太夫人也曾經替我說話,如何受不得這一禮呢。”
梁氏夫人微覺訝異:“你不打算離開府上嗎?”
張玉映柔情脈脈的看著那邊小心翼翼展開畫卷細看的喬翎,搖頭道:“倘若娘子不棄,我是不會離開的。”
梁氏夫人心想,我們喬霸天還怪有人格魅力的呢。
看看,第一美人都對她死心塌地的!
再一想也是,先前張家未曾蒙難之時,對張玉映獻殷勤的多了去了,等她真的墮入泥潭,有幾個敢頂著魯王的壓力去救她?
也隻有喬霸天去了。
且還不是出於男女私欲去的,並不求什麼回報。
這麼一想,這都是你應得的啊,喬霸天。
……
喬翎笑眯眯的把自己剛收到的禮物歸檔入庫,上下打量一下自己,便打算出門。
梁氏夫人頗覺無語:“你怎麼這麼忙,剛回來就又要走?”
喬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婆婆,我過幾天打算請客,這會兒趁著休沐日,趕緊出門去派請帖呀!”
梁氏夫人詫異道:“你還寫了請帖?”
喬翎理所應當道:“就是因為沒寫,所以才打算自己去請啊!”
梁氏夫人道:“在我們神都這兒,請人做客,都是要派請帖的,沒有自己乾巴巴的上門這回事——”
喬翎理直氣壯的說:“可我不是神都人,我是鄉下人!”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被氣笑了,也懶得管她了:“去吧,安生點,路上彆惹事。”
喬翎很乖的答應了:“好好好!”帶著張玉映,一溜煙的跑了。
梁氏夫人又在後邊叫她:“又沒人攆你,你跑什麼?穩當點!”
喬翎充耳不聞,拉著張玉映一路小跑。
張玉映也奇怪呢:“娘子,今天有空,不急的。”
喬翎沒回答她,搶在梁氏夫人前邊跑到了梁氏夫人的院落外。
守在外邊的侍女見了她便說:“太太,太夫人這會兒不在……”
哪知道喬翎壓根沒有搭腔,手指頭往唇前一伸,短促的吹了聲口哨,幾瞬之後,一隻體態矯健的狸花貓敏捷的從院子裡跑出來了。
喬翎嘿嘿一笑,帶上美人一位、壯狸花一隻,迆迆然乘坐馬車,出門去了。
守門的侍女驚詫不已——誰都知道,梁氏夫人養的那隻狸花貓是很驕傲的,平日裡除了梁氏夫人之外,都沒人能摸到它,怎麼太太一叫,它就這麼主動的出來了?
居然還跟著走了……
梁氏夫人回去沒見到貓,還當是出去玩了,起初也沒在意,倒是留守的侍女遲疑之後,還是忍不住說了:“項鏈跟太太走了呢……”
因那隻狸花貓脖子上有一圈白毛,所以喚作項鏈。
梁氏夫人聽罷先是一怔,旋即會意過來,勃然大怒:“天殺的喬翎,又帶壞了我的貓!”
……
馬車上。
張玉映看著坐在自家娘子旁邊舔爪爪的狸花貓,也頗覺驚奇:“娘子,它為什麼跟著你?!”
喬翎嘿嘿一笑:“當然是因為它喜歡我啦!”
那隻狸花貓看了她一眼,輕輕晃了晃尾巴。
張玉映見狀,難免有些雲裡霧裡,這會兒馬車停住了,車夫說:“太太,已經到了盧相公府上。”
喬翎應了一聲,麻利的跳下車去,門房見了她,也沒通傳,直接便領著人往裡走。
喬翎在前,張玉映在後,那隻狸花貓緊隨其後。
頭一個出來的是小奚。
見到狸花貓之後,他微吃一驚:“喬太太今天怎麼沒帶金子來?倒是帶了隻貓……”
狸花貓稍顯警惕的防備著他,並不像金子一樣親人。
小奚見狀,也就沒有去逗它,笑了笑,說:“我們太太在書房呢,喬太太且去說話吧。”
喬翎先前到過此處,知道去書房的路,當下徑直去了,隔著門,聲音清脆的叫一聲:“二弟!”
盧夢卿彼時正躺在美人靠上翻書,聽聲音分辨出來人是誰,不由得挑一下眉,坐直身體來。
喬翎推門進去,正對上他意味深長的目光。
她微覺茫然,下意識回頭去看,卻也沒發現旁人,不由得問了出來:“你這麼看著我乾什麼?”
盧夢卿回想起不久之前聖上話裡話外透出的意思,語氣當中不由得帶了幾分興味:“大喬,你的身世……相當不一般啊!”
喬翎猝不及防,難免一怔,轉而心想,二弟他是宰相啊,又是侯府出身,難道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她試探著問了句:“怎麼說?”
盧夢卿試探著說了句:“中朝……”
喬翎回想起從無極處得到的消息,試探著說了句:“北尊……”
盧夢卿豁然開朗,一拍大腿:“我就知道!”
喬翎心頭猛地一跳,心想,你知道什麼?
難道我的身世果真同北尊有什麼牽扯?
如此說來,豈不是說北尊同太宗皇帝的後人締結過姻緣?
喬翎遂在他對麵拉了把椅子坐下,由衷道:“你都知道什麼了?”
盧夢卿也不遮掩,當下便開門見山道:“難道你不是北尊的女兒嗎?”
喬翎大吃一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