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給你們帶了什麼好吃的回來?
幻視一種家庭頂梁柱打獵歸來, 喂養饑腸轆轆家小們的場景……
狸花大王敏捷地從窗台上跳了下去,一路奔到喬翎麵前後,矜持地停下了腳步, 故作不在意地東張西望起來。
喬翎沒讀懂小貓貓的百轉心思, 但還是熱情洋溢地叫它:“項鏈, 有魚哦!”
貓貓大王勉為其難地上前去繞著她轉了一圈兒。
梁氏夫人起身, 紆尊降貴,到門外去替她打開簾子, 同時嘟囔一句:“還當你是怎麼了呢, 感情是從京兆府帶了飯菜回來?”
喬翎一路小跑著過來,這會兒臉色泛紅, 微微有些氣喘:“我想叫你們也嘗嘗嘛!這麼多, 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因為本朝的衙門一日之間隻上一上午的班, 是以這一上午的時間相對就被拉得長了, 雖然喬翎下值之後緊趕慢趕地使人送信兒回來,可實際上,在她送信之前,梁氏夫人便已經用過飯了。
隻是這會兒聽了, 她也沒給喬霸天潑冷水, 覷著她一個一個打開食盒開始擺盤,輕輕說:“那是得嘗嘗呢。”
徐媽媽使人去給老太君送信, 告訴她老人家自家太太第一天上班結束, 這會兒已經回來了。
張玉映則從侍女們手裡接了筷子,一雙雙布下去。
喬翎先請梁氏夫人上座, 緊接著又半請半逼地叫徐媽媽也坐。
後者執意不肯,最後,梁氏夫人也說:“又不是在彆處, 不必這麼拘束。”
徐媽媽這才稱謝入座。
貓貓大王其實也吃過飯了,這會兒用鼻子聞了聞同夥兒帶回來的飯菜,便覺不感興趣,正準備去院子裡曬曬太陽,冷不防就聽仆人咳嗽了一聲。
它順勢抬頭,看了過去。
梁氏夫人趁彆人不注意,狠狠瞪了它一眼!
不許走!
好歹給喬霸天捧捧場子!
貓貓大王:“……”
貓貓大王稍顯鬱卒地在她旁邊趴下了。
喬翎挨著張玉映坐下,自己提著酒壺給其餘三人斟酒:“這些日子以來,大家都辛苦啦,來,一起喝一個!”
梁氏夫人、張玉映與徐媽媽齊齊笑了起來,繼而共同舉杯,白玉酒杯碰到一起,發出一聲玉石撞擊般的脆響,連帶著近來稍顯沉鬱的心情好像也放鬆了。
梁氏夫人給自己的貓夾了個魚頭,兩塊魚肉,放在小盤子裡,送到它的麵前。
貓貓大王鼻子動了動,勉為其難地開始吃魚頭。
平心而論,京兆府的飯食味道不錯,但真要說是比越國公府正房裡和梁氏夫人處的小廚房好,那就是假話了。
隻是此時此刻,幾人吃的哪裡是純粹的酒菜?
一種情誼與氛圍罷了。
喬翎還惦記著自己的小狗:“金子吃了沒有?!”
徐媽媽心說:金子吃的可比這好多了。
嘴上柔聲道:“吃了的,您放心吧。”
席間喬翎說起羅家舅父升官的事情:“晚點我得往姨母家去走一趟,屆時舅父一家到了,也得去拜會的。”
徐媽媽本就是羅家出來的,對羅家很有感情,聽她如此言說,也道:“到時候,我同您一起過去。”
一壺酒挨著倒了兩輪,便喝了個七七八八。
喬翎掂了掂分量,便不再倒給坐中人,重新取了隻酒杯倒上,將其擱到了床頭案上。
梁氏夫人幾人都瞧見了,卻也默不作聲,隻當做沒看見。
徐媽媽示意侍從們過來收拾桌案,張玉映往後邊去準備些往包家去的禮物,梁氏夫人見她要出門,也沒久留,叫上自己的貓,回自己院子裡去了。
張玉映捧著備好的禮物過來,正瞧見梁氏夫人離去的身影。
那狸花貓鬼鬼祟祟地跟在梁氏夫人後邊,在她過長的裙擺上擦嘴……
張玉映:“……”
梁氏夫人身邊的侍女們有所發覺,遲疑著講了出來,惹得梁氏夫人發起怒來:“……你有毛病啊!”
狸花貓理都不理她,一溜煙跑掉了。
……
喬翎往內室去換了衣裳,旋即便帶上徐媽媽和張玉映,乘坐馬車往包家去。
包府裡,小羅氏正在聽長嫂包大夫人絮叨。
“近來府上的開銷也太大了一些,真寧考了頭名,這多難得?必然得擺酒慶賀的,大郎眼見著就要娶妻——這也是大事,哪能不像模像樣的辦?”
“底下孩子們入學的入學,開蒙的開蒙,再有人情往來、四下裡走動,可都得白花花的銀子鋪路!”
說完,又開始數府上的人口:“等大郎媳婦進了門兒,總得給他們夫妻倆一處院子吧?跟底下弟弟妹妹擠在一起,像什麼樣子?”
包大夫人把家裡的難處挨著數了一遍,終於圖窮匕見:“弟妹,我盤算著,咱們該換一換房子了。”
小羅氏暗歎口氣:“嫂嫂有何打算,儘管直說便是了。”
包大夫人這會兒說這個話,臉上也覺得有點過不去,隻是臉麵這東西是沒用的,實打實的利益才是真的!
她說:“不瞞弟妹,我其實看好了一出房子,地段和價錢也算合適,隻是……”
“隻是什麼?”
小羅氏和煦道:“嫂嫂但請直言。”
包大夫人柔聲道:“隻是,咱們怕是得分家了。”
這話說完,她趕緊找補:“那房子的位置倒好,隻是比現下這出房子還要少了一進,咱們一家人在這兒都住得都不算寬敞,再擠到那邊兒去,這日子恐怕真就是沒法兒過了!”
小羅氏對此早有預料,這會兒聽了,也不覺得意外。
小包娘子原本還老老實實地坐在母親身邊的,這會兒卻忍不住說了句:“伯母怎麼會想到趕在這個時候分家呢?”
包大夫人鎮定自若道:“信寧,你大哥哥馬上就要娶妻了……”
有些話小羅氏礙於臉麵,沒法說,小包娘子可不在乎,馬上就天真無邪地問了出來:“可是從大哥哥訂親到現在,也過去大半年了呀,再有兩個月新嫂嫂就進門了,伯母這時候才想起來換房子,是不是有點晚了?”
包大夫人臉上一僵,微笑著沒有說話。
小羅氏淡淡一笑,說女兒:“你呀,就是話多。”
小包娘子若有所思地問母親:“阿娘,伯母可以勢利眼,但是我們不能說,不然伯母臉麵上下不來,會生氣的,是不是?”
包大夫人:“……”
小羅氏不由得乾咳一聲,責備女兒:“這種實話是能隨隨便便往外說的嗎?”
“看你,圖一時嘴快,叫你伯母多尷尬!”
包大夫人:“……”
包大夫人麵皮雖厚,但被人當麵指摘,也難免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她也知道自己這事兒辦的不太好,隻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卻也是自古以來的道理。
包家老太爺和老夫人早已經故去,二老辭世前也分了家產,隻是那時候包大夫人可不願意跟二房分開。
一來,小羅氏這個弟妹是越國公嫡親的姨母,逢年過節,包府的人也能接到越國公府的帖子,過去走動兩趟。
二來,二房的女兒嫁去了英國公府,裴三郎又是包大夫人長子的上官。
這麼兩樁實打實的好處擺著,包大夫人怎麼可能分家?
不說彆的,在外交際的時候矜持的說一句我們家女兒可是去拜見過越國公府的老太君,還得過她老人家稱讚的,憑空漲多少麵子?
但這會兒這兩樁好處都沒有了啊。
越國公亡故了。
真寧也跟裴三郎和離了。
包大夫人到現在都想不明白,侄女為什麼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和離了去考什麼國子學!
裴三郎的娘是挺討厭的,但是裴三郎好啊!
國子學的入學頭名,聽起來好聽,可是頂什麼用?
不說彆人,就說她自己的親爹、府上二爺,在國子學裡蹉跎了這麼多年,也還隻是個五品的國子監學士!
名聲倒是好聽,可日子過得緊巴啊!
這會兒借了長子成婚的由頭,包大夫人心想,趕緊分開吧。
我們長房也不欠二房什麼啊,何必非得強湊在一起呢。
隻是事實歸事實,真的叫人當麵點破,包大夫人又覺得窘迫。
換言之,雖然不要臉,但是還沒有修煉到特彆不要臉的境地。
她一時被架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小羅氏見狀,也覺得沒有意思,同不和睦的人住在一起有什麼趣兒?
大嫂既起了這個心思,強留下來,隻會更加不好。
是以在出言陰陽完之後,她果斷道:“如今大哥不在京中,分家的事兒,是否需要修書過去,也同大哥說一聲?”
包大夫人見她沒再追著殺,心裡邊不由薄薄地生出了一點感激來,當下道:“一封信送過去,再等他修書回來,什麼事兒都耽誤了。”
“左右二老亡故的時候,家產也已經分了,這會兒也沒什麼格外麻煩的,等厘清公中的賬目之後,我們就搬出去。”
小羅氏頷首道:“也好。”
包大夫人顯然早就打定了主意,這會兒見弟妹點頭,就叫了陪房過來,開始算賬。
眼下這宅子產權是包家長房的,但並不屬於祖產,地段不錯,卻決計說不上是上好,包大夫人並不十分稀罕。
這會兒是長房有意搬家,彆處購置新居,便也就無謂叫二房的人離開,當下與妯娌議定,二房折算出對應的錢款,將其買下也就是了。
至於公中的細碎賬目,也一筆一筆算個清楚。
包大夫人主動問:“是否要叫妹妹回來,做個見證?”
這說的就是包家的小女兒,大爺跟二爺的妹妹了。
小羅氏輕輕搖頭:“不必了。”
包大夫人這個人有點討厭,是討厭在她勢利眼、愛鑽營上,但與此同時,這個人其實也不算特彆討厭。
因為她不會明晃晃的壞,不至於在賬目亦或者錢款上做手腳。
包大夫人聽妯娌如此言說,倒是一怔,繼而百感交集地想,小羅氏的脾氣,倒是真的和煦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