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護士端著治療盤走向病房,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麵“嘭”的一聲,緊跟著是女人虛弱的尖叫聲:“滾,你給我滾!”
護士嚇了一跳,趕緊叫了保安和自己一塊兒推門進去。
然後就看見那位美麗優雅的寧雁小姐,從病床上跌坐了下來。
手邊還有打翻的水果盤。
而就在寧雁的對麵,站著一個中年男人。
男人微躬著身子,看見護士不由麵露尷尬,出聲說:“你看你,上什麼火?我這不也是看遊戲賺得不錯,才來請你寧小姐多追加點投資嗎?那到時候分紅不還是你賺的錢多?”
男人就是之前那個《黑暗大陸》的負責人。
寧雁當初也覺得自己的錢砸進去不夠多,但她沒有那麼大的魄力真把自己完全掏空,就為了和鬱想打擂台。
所以寧雁找了個朋友和她一起共擔風險。
也就是上次在輝光的活動現場,那位換走鬱想位置的副總的兒子,人稱龐少。
結果寧雁萬萬沒想到,這個遊戲負責人居然是個看碟下菜的。
明明雙方各投兩百萬,金額完全一致。
但這個負責人就隻會討好那位龐少,而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
寧雁現在才知道鬱想為什麼投了那麼多遊戲,卻唯獨沒投這人的遊戲了。
但這會兒後悔也晚了。
隻是她沒想到,第一個來“探病”的居然會是他!
寧雁壓下心中湧動的反胃感,冷聲說:“下次求人追加投資的時候,先把財務賬單帶來。”
護士聽見這句話,都不由皺眉回頭看了一眼男人,然後趕緊彎下腰,把寧雁扶了起來。
寧小姐多可憐啊,頭破了,家裡沒一個人來探望的,好不容易來一個還是這種人……
“寧小姐,你看你說的什麼話,你是投資人,你也要為項目考慮……”男人不滿地出聲。
“再來打擾我我報警了。”寧雁舉起手機。
她的手機頁麵感應到她的麵部,立刻亮了起來。
隻見屏幕上停留在了一個微信界麵,界麵裡赫然是一張寧雁的照片。
照片裡的寧雁頭上綁著繃帶,血從紗布隱隱透出來了一點。
這張自拍,顯得她有一分楚楚可憐,清冷中又透著倔強和堅強。
這是那天她在家裡看鬱想直播,一時失態撞在花瓶上撞出來的傷。
傷當然也不是白撞的,寧雁用傷威脅了自己的父親,順便還再次利用,拍下照片發給了何雲卓。
而這會兒,寧雁就正低頭,當著男人的麵給何雲卓發消息。
寧雁:【我之前投資的那個公司老板,問我訛錢不成,竟然打破了我的頭!】
男人隻看見她手指在動,以為她真要撥電話叫人來,頓時臉色變了變,說:“算了算了,我走了,我去找龐少。”
“什麼人哪?有素質沒有?”護士皺眉。
而男人推門出去,沒走幾步,突然就看見一行人從電梯裡走了出來。
走在最前麵的是個年輕女人。
女人穿著薑黃色的長裙,眉眼精致,麗色出眾。
男人怎麼會不認識她呢?
那是……鬱想。
男人本能地往旁邊閃了閃,低下頭緩緩往前走。
等走近了,他也就聽見了鬱想身邊的人在說什麼。
“鬱小姐,大少還有十分鐘到這裡。”那人這樣說。
大少?還有哪個大少?
儲大少!
男人抬起頭,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
走在鬱想身邊的,好像是儲禮寒身邊的什麼秘書吧?他們來這裡乾什麼?
想到十分鐘後就會到達的儲禮寒,男人是真恨不得貼牆走了。
萬一被鬱想認出來扣在這裡,要和他算上次的賬,那不是擎等著儲大少來收拾他嗎?
男人做賊心虛。
等好不容易搭乘電梯到了樓下,他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幸好鬱想根本沒注意他……
早知道他就不來這裡了。
男人正感歎著,結果走出去沒幾步就接到了員工的電話:“田哥,我們……”
那頭的聲音劇烈顫抖著:“我們收到了頤興的律師函……”
頤興是什麼來頭呢?
那是儲禮寒自己手底下的產業,和儲氏沒有半毛錢關係,但名聲並不比儲氏的弱。
儲氏的律師團成名大多是在處理國內的案件,而頤興不一樣。
因為儲禮寒手底下有很多專利項目,頤興給打知識產權官司的時候,那真叫一個打遍了全球啊。
就他們這個小工作室放在頤興麵前,那連一盤菜都不算。
男人胸中本能地升起了一點恐懼。
鬱想早就回去和儲禮寒告狀了?
“他們告我們什麼?憑什麼起訴我們?”男人忿忿道。
“就,就上次您說大家都在蹭鬱想的熱度,不蹭白不蹭,咱們宣傳遊戲的時候不也就打了鬱想的旗號嗎?就這個蹭熱度的,現在全被一鍋端了。”
“……”
儲禮寒這麼霸道?
鬱想的熱度蹭一下都得死?!
汽車鳴笛聲突然在男人跟前響起。
男人回過神,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出了人行道,擋住人家的車了。
他連忙後退兩步,然後從半開的車窗窺見了裡麵坐的人,側臉俊美……是儲禮寒。
男人嚇得不敢再作停留,連滾帶爬地跑了。
而這頭鬱想在病房外駐足,王秘書為她推開了門,餘桐則護衛著鬱想走在了前麵。
可以說很有排麵了。
大概會是她這個炮灰角色人生中最吊的時刻了……
鬱想咂嘴心想。
係統的聲音哆哆嗦嗦地在鬱想耳邊響起:【你想乾什麼?】
鬱想:我能乾什麼?
係統:【你不會要把女配殺了吧?現在還沒大結局呢。男女主角的感情還要靠她推動……】
鬱想:男女主角還有感情線?
係統一麻:【你什麼意思?】
鬱想:你上次不是就說世界線發生了巨大轉折,世界即將崩塌了嗎?
係統心虛:【啊,啊,是,是有說過】
鬱想:這就是一本霸總文,世界線就是男女主的感情線。既然世界線發生了巨大轉折,那就隻能說明男女主根本沒有感情線了。那還留著她推動什麼?推動屎球嗎?
係統:【……】
雖然是有那麼一點道理。
但是惡毒女配也是這個世界的重要組成,怎麼隨隨便便就下線?
係統徹底麻了。
這會兒鬱想的腦子怎麼那麼清醒?
之前知道世界要崩塌了,不是還挺著急忙慌的嗎?
係統還想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而那頭病床上的寧雁已經開口了:“鬱小姐?鬱小姐怎麼來了?”
鬱想:“不止我。”
鬱想走進去,她身邊跟的什麼保鏢啊,王秘書啊,甚至還有個隨行醫生,全都一塊兒進去了。
瞬間就把病房塞了個滿滿當當。
寧雁變了變臉色:“鬱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餘桐在一旁拉開椅子,鬱想緩緩落座。
“等等……”王秘書說著,讓保鏢給她放了個墊子。
王秘書說:“這家私人醫院不行,椅子很硬,沙發也不夠軟。”
寧雁:“……”
故意來她麵前炫耀儲禮寒對她的寵愛的?
鬱想重新坐好,這才開口說:“我就是來看熱鬨的。”
寧雁:“……什麼熱鬨?”
王秘書往她的麵前放了一份文件夾。
寧雁翻開文件夾,裡麵是大量的發帖截圖記錄打印成了圖片,還有轉賬記錄,通話記錄等等……
和上次送到寧家的那個“生日禮物”,如出一轍。
“寧雁小姐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寧雁低頭看了一眼手機。
手機上遲遲沒有得到何雲卓的回複。
“在等何雲卓的消息?”王秘書一笑,“之前大家都隻知道,何雲卓從學生時代開始喜歡你。但還真沒幾個人知道,何雲卓在國外學了黑客技術,專門為你收拾爛攤子啊。”
寧雁麵色微變。
“本來這事兒其實我們都還沒查到,但是你雇的人發的帖子。在裡麵提到了何雲卓的前女友。我們也就碰巧往國外一查,這才知道何雲卓還有這個本事。很可惜啊,何雲卓現在不幫你了?”
寧雁抿緊唇沒有開口。
“其實我想不通,寧家都這副德行了,你爸你媽都想跳樓了,你怎麼還有餘力搞這些事呢?”王秘書一頓輸出,“是想和鬱小姐魚死網破?同歸於儘?”
寧雁忍不住看了一眼鬱想。
鬱想穩穩當當地坐在那裡,保鏢甚至還給她買了杯果汁。
寧雁胸中竄動的火焰,登時拔高到了頂峰。
寧雁垂下眼說:“是,沒錯,儲大少不要寧家活,那我也隻有和鬱小姐同歸於儘了。”
王秘書毫不客氣地譏笑出聲:“你也配?”
寧雁抬頭,陰冷地盯住了王秘書。
反正她遮羞布也已經被扯掉了,又不用再裝了。
她都想好了,如果真的沒有路可以走了,鬱想也彆想好過,儲大少一怒之下大概還會把寧家弄垮。
弄垮最好,這樣寧寧就又變回田裡的野雞了。
野雞就是野雞,一輩子也彆想變成鳳凰。
至於她……
儲大少能殺了她嗎?
隻要不殺了她,她過去認識的什麼龐少、黎少、丁少……總有一個能讓她繼續活下去的。
“不管我配不配,鬱想的名聲也已經壞掉了。”寧雁冷靜地說。
王秘書做事很貼心,調查也很賣力。
但用來對付寧雁這種在原著笑到最後的女配,確實還是有點年輕了。
王秘書胸中怒火一漲,心說好家夥,逼上門了都還有功夫嗆聲是吧?就仗著老子不打女人是吧?
但寧雁的攻擊目標根本就不是王秘書。
王秘書再生氣,都不如鬱想一個皺眉來得讓她舒坦。
寧雁再次看向鬱想:“儲大少還會願意和鬱小姐結婚嗎?”也許奚亭會,也許元景煥會。鬱小姐配戲子其實也很合適。
寧雁後麵的話沒能說出來。
儲禮寒的保鏢推開門。
穿著黑色大衣的儲大少長腿一邁,跨到了病房中。
儲禮寒淡淡道:“那要看鬱想願不願意了。”“不過這些都不是你配過問的事。”
寧雁臉色一青。
她見了儲禮寒就有點怕,氣焰頓時下去了一大截。
“既然寧雁小姐還很精神,不如一起來看看新聞?”儲禮寒緩緩走到鬱想的跟前,話是對寧雁說的,但目光卻根本沒往寧雁的方向掃。
“什麼新聞?”寧雁皺眉。
何坤民被抓的新聞嗎?
何坤民又不是她的什麼人。
這老東西本來也就隻是她收拾鬱想的計劃裡的一環而已。
儲禮寒身後的保鏢這時候已經走上前,打開了病房內的電視,隨便調到了一個台。
電視屏幕裡。
救護車和警車,還有媒體車擠滿了畫麵。
但畫麵中更為紮眼的是被抓起來,用手銬拷住的何雲卓。
何雲卓滿額是汗,他的神色平靜,整個人都透著前所未有的輕鬆,這使得他在鏡頭前看上去英俊且神采奕奕。
連臉上的點狀血跡都無法掩蓋。
彆人或許看不出什麼,但寧雁很清楚地感覺到,這個何雲卓和之前的他,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寧雁一呆:“為什麼會是他被抓?”
很快寧雁就得到了答案。
醫護人員將一個滿頭是血,幾近昏迷的中年男人從門內抬了出來。
男人的身體還輕輕抽搐著。
透過血肉模糊,寧雁辨認出了那是誰。
那是……何坤民。
寧雁失聲道:“怎麼會這樣?”
就在何雲卓要被帶上警車的時候,他說:“等等。”
他掃了一圈兒媒體:“你們是來采訪的?”
“是的,請問何少,是什麼讓你做出了毆打親生父親的舉動?是因為……”媒體們激動地往前擠。
何雲卓用沾血的那隻手抓住了其中一個麥克風,因為被拷住的原因,他不得不躬身歪頭,聲音這才緊挨著麥克風被放大,響在了每個人的耳邊。
何雲卓:“是因為鬱想嗎?你是不是想這樣說?”
媒體被搶了話也不覺得尷尬。
采訪嘛,開口不辛辣點,怎麼搶話題度?
何雲卓說:“這件事從頭到尾就和鬱想沒有一點的關係。”
他當著鏡頭,再也不需要顧忌任何東西,就像是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將何家所有的爛糟事都一一敘述了出來。
電視屏幕外的寧雁,臉色越來越震驚且怪異。
她當然知道那些都是何雲卓人生最大的秘密和傷疤……
可他現在,自己在所有人麵前揭開了自己的傷疤。為了什麼?就為了給鬱想洗清名聲嗎?
何雲卓越是冷靜地往下敘述,寧雁就越是感覺到難以忍受。
大家也很震驚。
畢竟沒見過在媒體麵前如此坦蕩,還不用媒體開口,就自己把節奏帶著往下走的……
就在大家驚歎於何父的人渣,和過去何雲卓的不作為時。
何雲卓突然話音一轉:“那個發帖的人,我知道是你,寧雁。”
寧雁乍然聽見這句話,一股涼意從背脊直竄到了頭頂。
她甚至差點從病床上摔下來。
額角的傷口也蔓延開了一股鑽心的疼痛,像是要生生鑽入她的腦仁。
她能清晰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這讓她手腳發軟,喘不過氣。
媒體們很茫然。
寧雁又是誰?
這時候網絡上其實也正在熱議。
畢竟很少見到這麼震撼人的社會新聞,直接牽扯到了一對富豪父子!
【臥槽這一出大戲啊……】
【寧雁是不是在金家婚宴上彈過鋼琴那個寧家千金?】
【哦哦這麼一說我就有點印象了,很有氣質,之前還有人為真假名媛的事嘲諷鬱想的時候,不就有人拿她出來舉例,說這樣的才是真名媛嗎】
【要這麼說的話,她發帖等於勇敢揭露了真相?】
隻是網友們誇讚的話還沒能說完。
何雲卓再度開口了:“十七年前的那個宴會上,你走到我的身邊安慰我,我把我母親的事講給你聽,隻講給了你聽。從那以後,不管什麼好東西我都想要捧給你,不管你要做的事是好是壞,我都會竭儘所能地幫你……”
【啊這,當眾表白?】
【他喜歡的不是鬱想?】
而電視前的寧雁一點也不覺得動聽。
她隻覺得渾身更冷了。
果不其然……
何雲卓直視鏡頭。
大概是因為他臉上還帶著何坤民的血,以至於他的目光都令人不自覺地心生恐懼。
他說:“可是你的眼裡容不下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你容不下你從小走丟的親妹妹,有一天會被找回來。你害怕她搶了你所擁有的地位和寵愛。
“你不容不下我喜歡鬱想。”
寧雁瞬間有種在全世界麵前,被一點點扒開,露出她醜惡內裡的恐懼感。
她失聲喊道:“不!你根本不喜歡鬱想!你喜歡的是我!你追求鬱想,隻是為了保護我!”
失去屬於自己的東西,這比何雲卓揭穿她對寧寧的算計還要令她難以忍受。
可她的聲音穿不透電視的屏幕,更到達不了那些記者的耳中,也落不進萬千觀看直播的網友耳中。
這會兒圍繞在何雲卓身邊的媒體,一片嘩然。
網友們也再度震驚了。
【臥槽這就是所謂的真正的豪門名媛?連自己親妹妹都容不下?】
何雲卓:“我現在才明白過來,在那天何家的宴會上,你為什麼會大力鼓動鬱想到樓上去換一件衣服。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我父親那些勾當的?你知道樓上有一間房,房間的衣櫃裡掛滿了專門為他中意的年輕女性的衣服是嗎?如果鬱想真的去換了,那當天鬱想還能走得出何家嗎?”
何雲卓的語氣很平淡。
但寧雁愣是心虛地從中聽出了指責的意味。
寧雁難堪地反駁道:“可是鬱想並沒有換不是嗎?你為什麼還要……”
還要把這些話講給媒體聽?
寧雁又不是蠢貨。
她話說到一半就很快反應了過來。
為什麼?
因為……因為何雲卓要在所有人麵前,徹底為鬱想洗乾淨名聲!
哪怕是一丁點的猜疑,他都要斬斷。
寧雁難以接受自己推測出來的結果。
她抓緊了自己的衣襟,手指用力,像是要將指甲都生生掰斷。
“但讓你失望了,那天鬱想始終沒有換衣服。她從頭到尾也隻見了儲禮寒一個人。
“所以你打算發一個帖子,你想要毀掉她的名聲。”
【所以何雲卓確實喜歡鬱想沒錯?寧雁發這個帖子也根本不是為了要揭露何家的罪惡,她純粹是為了私欲?】
【何雲卓有個問題問得好啊,寧雁是從什麼時候知道何坤民的勾當的?】
【草,細思極恐……】
寧雁很快也想到了何雲卓那句問話。
他是什麼意思?
他想暗示所有人,她才是遭何坤民得手了的人嗎?
不!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