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並不遠,但時間實在是有些趕。
林望舒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她邊跑邊喘著氣說:“我覺得……我們像是在逃命……早知道我們應該借輛自行車啊……”
陸殿卿抿著唇,一聲不吭,但其實額頭的汗珠已經往下掉了。
林望舒無奈,累得要命:“陸殿卿,你怎麼這麼著急,我突然覺得你居心叵測……”
這時候,卻已經到了民政局門口了。
工作人員正要收拾東西下班,陸殿卿一個箭步帶著林望舒衝進去了。
工作人員嚇了一跳:“你們這是?”
陸殿卿聲音微喘:“麻煩下,我們要領結婚證。”
林望舒小聲提醒:“咱不能耽誤人家下班吧……”
陸殿卿沒理她,沉聲道:“同誌,麻煩今天幫我們打結婚證,我們很著急。”
工作人員忙點頭:“行行行,你們材料都齊全吧,拿來我看看,沒事,我們晚一會下班沒事。”
要說各大政府機構,態度最好的就是民政局了,總歸結婚的比離婚的多,都是喜事,民政局人員也不願意黑著臉。
陸殿卿竟然將所有資料都準備好,直接往工作人員麵前一放。
林望舒兩腿無力,幾乎站都站不住。
她有些慌了。
她看向陸殿卿,低聲說:“那個,那個我有個事要講!”
陸殿卿聲音毫無起伏:“等我們領了證再說。”
林望舒:“很重要,非常重要的事!”
陸殿卿抬眸,看著她道:“你說。”
林望舒:“我身體不太好,我們也沒做婚檢,我害怕我不能生孩子,以前在雲南農場時候,我去醫院,大夫給我說,我可能不能生孩子……”
她這話一出,幾個工作人員全都齊刷刷地看向她。
鑒於各種傳聞以及聽說,所有的人都突然往一個方向猜測。
雲南農場,去醫院,大夫說不能生,這……
陸殿卿眸底毫無波瀾:“還有彆的嗎?”
林望舒:“這是真的,我不是騙你,這個問題很嚴重,我之前竟然忘記了,我覺得我應該和你說明白,不然我這不是騙婚嗎?你必須知道這個,你考慮清楚再說,我們可以先回去想想再說領證的事。”
陸殿卿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抿著唇一直沒說話。
他的眼神如此難懂,林望舒有些窒息:“你,你可以不接受,我能理解,真的,這件事很重要,我完全能理解,我不會怪你的,我們回去再想想吧!”
陸殿卿卻啟唇,緩緩地道:“林望舒,今天我既然帶你來了民政局,那我們就沒有回頭路,即使你現在告訴我你其實是白骨精變的,我們也先領了證再說。”
林望舒弱弱地說:“我當然不是白骨精變的……”
陸殿卿便握住林望舒的手。
林望舒的手冰冷,在發抖。
陸殿卿穩穩地握住她的,之後對工作人員說:“我們要領結婚證,謝謝你們,今天太匆忙,喜糖改天會奉上。”
工作人員都傻眼了,天天都是結婚的,沒見過這樣的,這還差點出來一個白骨精。
聽到陸殿卿這麼說,當下趕緊點頭:“好好好,我們馬上辦。”
工作人員很快檢查過了,雙方的戶口本,照片,還有結婚證明,結婚證明一個是蓋的派出所章,一個蓋的單位章。
工作人員看向林望舒:“你現在沒工作是吧?”
林望舒點頭:“對。”
工作人員:“你是知青的話,是不是應該知青辦蓋章?”
陸殿卿:“同誌,我已經打電話問過了,知青辦說不需要他們蓋章,派出所的章就行,派出所是戶口所在地,現在她的糧食關係已經轉移到了街道,和知青辦沒關係了。”
工作人員又看了一番:“你們年紀還小嘛,女的才二十一,男的二十三,這麼著急結婚乾嗎?”
現在推行晚婚晚育計劃生育,叫晚稀少,所謂的晚是說男二十五女二十三才結婚,稀是兩胎之間間隔四年,少是隻生兩個孩子。
結婚和生育指標都在單位卡著,單位不蓋章,單位不給指標,想結婚都不行,一般男的二十五歲以下審批的少,都得慢慢熬。
陸殿卿:“我們住房緊張,結婚了單位才能分宿舍,不然家人沒地住,而且我們單位工作性質經常出國,一出國好幾年,我家裡有老人在生病,不結婚生活困難沒人照顧老人,我現在在國內不結婚,出國後就會一直耽誤了。”
這都是最常見的結婚理由套路,是可以寫在申請書上的光明正大,陸殿卿一口氣全都說齊全了。
工作人員又翻了翻材料,之後才道:“那就這麼著。”
畢竟這種事也沒明文規定,人家單位都蓋章了,他們犯不著故意為難,含糊著說得過去就行。
於是三下五除二,結婚證就給辦好了,之後蓋章,簽字,一人一張。
“好了。”
林望舒便看到,結婚證就工作人員拿出來了……
結婚證樣式像獎狀,上麵是國徽,周圍是金色的麥穗,裡麵寫著大大的三個字“結婚證”,再下麵是詳細的信息,寫著雙方名字還要按手印。
按手印的時候,林望舒覺得這簡直仿佛賣身契,她眼皮一跳。
陸殿卿鄭重地謝過工作人員,之後收拾好東西,拎著林望舒,走出了民政局。
林望舒覺得自己就像做夢一樣。
她重生到了二十一歲,這才幾天,她就把自己給賣了?
她是不是哪裡想錯了?她是不是上當了?她真的不會後悔嗎?
陸殿卿看她兩腿無力,仿佛路都走不動,便領著她過去旁邊的台階上,兩個人一起坐下。
他看著遙遠的地方,夕陽已經要落下了,照在那高高翹起的鬥簷上,四合院灰撲撲的瓦楞都被蒙上了一層淡金色。
有誰家的鴿子掠過,帶著一片鳴哨聲。
他沒看身邊的林望舒,隻是輕聲問道:“你現在什麼想法?”
林望舒無力地坐在那裡,隻覺得兩手冰冷。
她深吸口氣,終於道:“就算領證了,那,那——”
陸殿卿望著夕陽中飄飛的柳絮,薄薄的唇抿得很平,淡聲道:“那怎樣?”
林望舒小聲說:“那你也得給我彩禮啊……”
陸殿卿微怔,緩緩側首,便看到她很心虛地抱著膝蓋,一副鵪鶉樣。
他默了一番,之後陡然笑了。
他眉眼染上暖意,聲音卻低而沉:“好,給你彩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