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婚禮
一路上五輛小汽車招搖過市,那自然是風光無限,最後小汽車終於嘀嘀嘀地到了北京飯店,林望舒由孟綢和肖愛紅陪著下了車,在一片鞭炮聲中,踏入了酒店之中。
這次陸家是包了北京飯店一個飯廳,擺下了幾十桌桌的酒席。
孟綢眼一掃,就暗暗驚歎:“這就是局氣!”
北京飯店是什麼地方,背靠中某海,麵向長安街,左手王府井,右手天某門,那就是得天獨厚的好位置,這裡一般都是接待外賓的!
這時候早有陸家安置好的司儀帶領著陸家一眾女性親戚過來迎接新娘子,林望舒就在大家的擁簇中到了飯店前麵的喜台上,和陸殿卿肩並肩挨著站在那裡。
婚禮總算開始了,這些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先宣讀陸老爺子的祝福信,接著宣讀父母的祝福語,那邊一宣讀,林望舒和陸殿卿便隔空鞠躬向長輩致意。
場麵有些滑稽,不過場上來的賓客倒是沒人笑,大家熱烈鼓掌。
陸家這次為陸殿卿辦婚禮,大擺宴席,來的客人都是四九城有頭有臉的,都是消息靈通的,也知道陸家老爺子為什麼不能參加親孫子的婚禮,所以沒有人會拿這個說事,反而得誇一聲國而忘家公而忘私。
繁瑣的禮儀總算結束,大家一起鼓掌,之後稍作歇息,便是新人敬酒了。
林望舒倒是不太擔心,反正酒早就換成了白開水,隨便喝就行了。
每走到一桌,陸殿卿便會給她介紹,說這是哪位哪位,什麼親戚或者什麼職位,她聽聲辯意,淺淺笑著招呼一聲就是,人人誇她溫婉大方。
走過一處拐角時,過道略窄,陸殿卿虛扶了她一下,卻趁機低聲說:“你還挺能裝的。”
林望舒揚眉:“我本來就溫婉大方。”
陸殿卿看她一眼,卻是道:“等會可能還有一個重要的客人過來。”
林望舒:“誰?”
這時候周圍人都笑著看過來,陸殿卿也就沒說。
而抬頭間,卻見前麵一桌要敬酒的,赫然正是雷家一夥。
雷家這一桌坐在主位的是雷老爺子,神情嚴肅,旁邊分彆是雷爸、沈明芳、雷正德和雷正惠,以及雷正德的叔叔。
陸殿卿和林望舒走過來的時候,可以感覺出,沈明芳那臉色馬上就不太好看了。
不過她依然是笑著,不冷不熱地笑著。
陸殿卿視若未睹,上前,向林望舒介紹了雷老爺子並雷父,言語恭敬,最後笑著說:“雷爺爺和我爺爺多年的老交情了,也是我們家鄰居,是看著我長大的。”
林望舒也就笑著上前,向雷老爺子敬酒,雷老爺子難得露出笑來:“好好好,殿卿長大了,結婚了,爺爺祝你們百年好合!”
旁邊的雷正德一直是低垂著頭,一動不動坐在那裡的。
此時他聽到這個,眸子陡然抬起,朝著陸殿卿和林望舒看過來,一個西裝筆挺,一個纖細柔美,端的是璧人一對。
今天他已經聽到無數個人說,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雙了。
林望舒當然將雷正德的反應收在眼底,心裡隻覺得好笑,又覺得荒謬。
誰能想到,人生還能有重來的機會,往世她嫁雷正德,她曾和雷正德一起給人敬酒。
今生,她嫁陸殿卿,又和陸殿卿一起,雷正德坐在一旁角落。
她當然知道雷正德心裡不好受,估計還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又沒辦法,他是被家裡長輩硬生生壓下來的憋屈。
他甚至委屈得覺得全世界都辜負了他。
但是那又怎麼樣,林望舒不想顧忌雷正德的感受,她隻想讓自己幸福讓自己痛快。
這時,陸殿卿和林望舒又向雷父和沈明芳敬酒。
雷父是大學副校長,性子清高,上次因為兒子的事丟人現眼了,這次卻又要參加婚禮,其實也很不自在,如今隻能是強裝著沒事一樣,笑著說恭喜。
他也是想著,這件事過去就過去吧,到底是說開了,以後也就沒事了。
旁邊的沈明芳,看著這一對,卻是怎麼看怎麼刺眼,彆扭。
其實林望舒不嫁給自己兒子,她自然高興,但是林望舒嫁給誰都不行,怎麼偏要嫁給陸殿卿。
想起那天在大雜院受的委屈,想起那晚仿膳飯店的種種,她就渾身難受,這輩子的麵子全都跌到了地上,碎成了玻璃渣,拾也拾不起來!
偏偏陸家和雷家這種關係,陸家又那種背景,她是怎麼也不敢得罪!
所以老爺子一聲令下,反倒是雷家還要幫襯著辦婚禮。
這不,前天,陸家三叔特特地來說話,說要五輛車,希望雷家幫忙找一輛車。
當時沈明芳氣得就差點說不出話來,之前的難堪還曆曆在目,你們倒是讓我們幫你們找車?
堂堂陸弘道,你隨便招呼一聲,五輛紅旗轎車湊不齊嗎,怎麼非要讓我們幫忙?還不是故意膈應人!
她是氣極了,恨不得拍桌子說不乾了。
可沒辦法,家裡男人非說,人家這是給自己家一個台階下,那麼多人,人家不和彆人說,非和你提,這是把你當親近朋友,四九城裡能調到車的那麼多,人家怎麼不找彆人開口?缺你那一輛嗎?
沈明芳含著淚看丈夫找了一輛車!
到了今天婚禮,更是讓她一早就過來,說是要幫著檢查下飯店的喜堂布置,她是天沒亮就帶著女兒過來幫襯著。
要知道,對於林望舒,她是一千個一萬個看不過去,結果可倒好,人家結婚她比老媽子還操心,又是找車又是起個大早的!
偏偏此時此刻,陸殿卿哪壺不開提哪壺,道:“望舒,這次我們婚禮用的車,多虧了雷叔叔幫我們找了一輛,今天一大早,天沒亮雷阿姨就過來幫忙了,也真是辛苦了。”
林望舒揚眉,自然有些意外,不過她還是壓下心中的訝然,笑著說:“那可真是多虧了雷叔叔雷阿姨了,改日一定登門謝過。”
旁邊雷老爺子對此渾然不覺,笑得慈愛:“殿卿是我看著長大的,就跟我親孫子一樣,再說遠親不如近鄰,這都是應該的,應該的。”
沈明芳從旁聽著,臉色越發難看,隻是到底礙著場麵,又有長輩在,並不敢發作,隻能強忍著罷了。
旁邊的雷正惠則低著頭,也不吭聲,隻是偶爾掃一眼陸殿卿。
這麼說了幾句,陸殿卿便道:“爺爺,您吃好喝好,阿姨叔叔,我們先去——”
他說這話,是要去下一桌了。
誰知道這時候,雷正德突然道:“慢著。”
他這一出聲,周圍幾桌全都看過來,雷父也是皺眉。
陸殿卿卻是波瀾不驚,挑眉道:“正德?”
雷正德站起來:“殿卿,望舒也是我多年的朋友,今天你們新婚,我得敬你一杯,來,乾了這杯。”
說著,他把那杯酒直接送到了陸殿卿眼跟前。
林望舒一見,便不太痛快,這人沒完了。
今天來的客人多,各處都要敬酒,說是可以換成水,但有些客人起哄,卻是不好作假,多少總是要喝,這裡喝一點那裡喝一點,新郎官就容易醉了。
這個時候關係好的,體貼的,自然是幫著擋一擋,沒有特特端著一杯酒要挾著要人喝的。
總之雷正德這行為,除了找茬就是找茬。
故意的。
旁邊雷父一見,也是皺眉,忙道:“正德,今天是殿卿大喜的日子,不是你胡鬨的時候,怎麼這孩子這麼大了還不懂事呢?”
這時候,旁邊陸殿卿兩個堂弟上前,笑著道:“正德,這杯酒,我們幫著乾了!等會我們兄弟不醉不歸,今天一定要吃好喝好!”
他們並不會一直跟著,但是時刻關注著陸殿卿的動靜,如果有麻煩會幫著上前擋一擋,這都是事先的安排。
然而雷正德卻是不理,冷冷地看著陸殿卿:“殿卿,你我打小兒一起長大的,你結婚這麼高興的日子,我連敬你一杯酒你都不願意?”
陸殿卿定定地望著雷正德,突而一笑,接過來道:“正德,我和你嫂子謝謝你的祝福,你正兒八經叫一聲嫂子,這杯酒,我喝了。”
說著,他接過來,利索地一飲而儘。
喝完後,他捏著酒杯,就那麼盯著雷正德。
雷正德死死地抿著唇,艱澀地挪動目光,看向林望舒。
林望舒眼神輕淡,卻是根本不把雷正德看在眼裡的。
雷正德一個苦澀的笑,不過到底是道:“嫂子,祝你和殿卿百年好合,我——”
他突然捏起旁邊一杯酒:“我也乾一杯!”
說完,仰脖子直接灌了。
他這裡喝完了,看過去,陸殿卿卻已經攜了林望舒往下一桌去了。
雷正德望著他們的背影,僵硬地站在那裡,半天緩不過神來。
旁邊雷正惠無奈,扯他衣角,才拉著他坐下來,低聲說:“你鬨什麼鬨,沒看這麼多人嗎,沒得讓人笑話!”
雷正德坐在那裡,低著頭,咬著牙,沒吭聲。
沈明芳冷哼了聲:“至於嘛,丟人現眼的,不就——”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
就在對麵,她的兒子,泛著紅血絲的眼眶裡竟然有淚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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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敬了一桌的酒後,林望舒小聲問:“你還行嗎?”
陸殿卿聲音已經有些啞:“沒事。”
林望舒:“雷正德可真不是玩意兒。”
陸殿卿:“喝就喝了。”
林望舒:“後麵還用喝嗎?”
陸殿卿:“後麵才是正經場麵。”
林望舒:“什麼?”
陸殿卿不著痕跡地捏了捏她的指尖,抿唇,沒再說。
林望舒突然明白了,後麵是他三叔所在的那兩桌,那就是整個四九城最頂尖的圈子了,也都是長他一輩的人。
他到了那兩桌,估計要挨個和人寒暄,敬酒的話也不好用白水敷衍。
當男人真不容易。
不過好在這邊的宴桌也差不多快逛完了,最後幾桌是林望舒的家人朋友同學,關彧馨早就注意到那邊的動靜了,看著女婿眼尾泛紅,不免皺眉:“少喝點,可千萬彆醉了!”
陸殿卿:“媽,我心裡有數。”
今天結婚,已經改口了。
關彧馨猛然聽到這麼叫,倒是有些不習慣,忙笑著說:“咱們這幾桌,意思到了就行了。”
陸殿卿頷首,先敬了林大靖和關彧馨,並關敬城,之後便是林觀海林聽軒。
陸殿卿:“大哥,二哥,我敬你們。”
林觀海也就罷了,林聽軒打量著陸殿卿,半響來了一句:“你要是對不起我妹,我可和你沒完。”
陸殿卿:“我知道。”
說著,舉起杯來敬酒,林聽軒直接伸手製止:“改天,不醉不歸,今天點到為止。”
陸殿卿望向林聽軒,幾年不見,此時的林聽軒眉眼間依然有著少年時的不羈。
他難得笑了,輕聲說:“謝謝二哥體諒。”
林聽軒倒是有些不自在:“謝我乾嘛,還不是為了我妹子!”
他這一說,旁邊大家夥倒是都笑了。
一時陸殿卿和林望舒過去了另外幾桌,是林家父母的朋友同事,並林望舒的同學以及知青朋友等。
林家的親戚朋友同學大多是普通老百姓,這還是頭一次到北京飯店這邊吃飯,又看今天這場麵太大了,這新郎新娘走一圈也不容易,更沒有人好意思為難陸殿卿,不過是說幾句場麵話恭喜恭喜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