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到這話，都陷入了沉默。
蘇倫的腦子裡思緒飛轉。
皮耶爾大師可是對付那外神降臨的主力，要是這位出了意外，這事兒可就大條了。
看上去整個靈敦都打得熱鬨，但所有人都知道其實最終決定這場災變結果的，還是皮耶爾大師為首的頂級煉金術士和巨人隱修會那個外神的武力碰撞。
蘇倫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女皇為什麼會背後捅刀子，但也知道耽擱不得。
在這裡等著肯定是沒意義的。
他目光掃視了眾人一眼，鄭重地說道：“我打算過去看看。”
眾人聽到這話，立刻會意，也紛紛點頭。
......
其餘人留在了南城清理怪物，蘇倫一個空間位移，已經出現在了幾公裡外。
用通訊器問了一聲鏡先生，她正好就在腓特烈皇宮附近觀戰。
蘇倫感知到了自家師姐身上留下空間坐標，朝著那個方向多次瞬移。幾個轉眼就已經越過了洛可瓦倫河，來到了北城聖輝大道皇家銀行附近。
最後一次瞬移，四周光景一變，出現在了一處閣樓裡。
蘇倫分辨了一下位置，記得這是“艾格妮絲侯爵”的府邸。
他剛一瞬移過來，就看到了自家師姐神情嚴肅地站在窗前。
蘇倫直接問道：“師姐，到底發生什麼了？”
鏡先生目光複雜，沒多說，示意讓他看窗外，道：“你自己看吧。”
蘇倫走到了窗前，一眼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頭。
此時此刻，腓特烈皇宮廣場，堆積了數萬人。
貴族私兵的鎧甲上都有各自家族的貴族紋章，所以蘇倫一眼就認出了那些人是蘭斯家族的“藍十字重騎兵軍團”，羅伯茨家族的“黑獅鷲長槍軍團”，還有十個侯爵、伯爵的私兵軍團。
再有就是魯英軍方的“黃金獅子軍團”、“黑暗裁判軍”...
甚至還有穿著黑色風衣的軍情處人員。
當然，最打眼，人數最多的還是拉斐爾大公的“超級機械戰士”和“機械魔獸”兩大軍團！它們數量極多，黑壓壓地一大片。
拉斐爾大公、蘭斯大公、羅伯茨大公，三位國會大議員儘數在場。
甚至，整個靈敦的頂級職業者差不多都在這裡了。
蘇倫看到這一幕，更是疑惑了。
外神的人一個沒看到，全是反對派的，顯然是戰況不錯。
可怎麼還會讓人把皮耶爾大師給暗算了？
......
此時此刻，皇宮那寶石藍尖頂的建築群被轟塌了一小半，顯然剛才是經曆過一場激戰。
而就在皇宮外廣場上空出了一大塊，沒人敢靠近。
一個渾身藍金色火焰的佝僂老頭正漂浮在半空中，赫然就是皮耶爾大師。
不遠處的地上，還躺著一具胸口被燒灼出了大洞的屍體。
蘇倫哪裡沒認出那屍體是皇室兩個八階供奉之一的「毒宗」奎因·安德魯。這位可是劇毒術士一脈的大宗師，被譽為當今世上對毒素研究最透徹的煉金術士！
蘇倫看到的這裡，已然猜到了什麼，再一看皮耶爾大師體表的藍金色火焰，哪裡沒猜到什麼：“皮耶爾大師是用【無侍】強行壓製毒素？”
他之前在圓月舞會上親眼見過皮耶爾大師的狀態。知道這位老前輩已經壽元將儘，行走都很艱難了。但現在卻這麼外放靈力，無異於燃燒壽命，顯然是傷得不輕。
蘇倫看著眼角一抽，餘光瞥了一眼身邊鏡先生，她目光無比凝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目光再看向對峙的另外一邊。
那個帶著皇冠，躲在皇宮魔法防禦屏障之後被一堆宮廷護衛們簇擁的白發老嫗，自然就是當今魯英的掌權者莎洛特女皇。
不過，讓蘇倫在意的不是那些宮廷護衛，而是這老太婆身邊，竟然有一個全身外附機械骨骼的大胡子中年人。
“瑪法第三海軍司令，大將「鋼鐵比蒙」伯頓·克裡斯特？這家夥怎麼會在這裡？”
蘇倫雖然對瑪法的人不熟悉，可那幾個頂尖人物的情報還是見過的。
他萬萬沒想到，魯英女皇身邊，居然會有宿敵的瑪法軍人。
而且，看著架勢，女皇似乎還和這伯頓有了什麼合作？
......
皇宮外的廣場上，雙方並沒有打起來，但對峙的氣氛看上去非常不好。
就是蘇倫來的這時候，正聽著雙方正在對話。
莎洛特女皇義正詞嚴地質問著：“皮耶爾，你可記得你皇室供奉的身份？可還記得當初你是受皇族恩惠才能進階九階？沒想你居然會背叛皇室！之前叛黨政變的時候你不出手支持皇室就罷了，現在居然還想支持叛亂？”
皮耶爾聽著這話，長歎道：“陛下...臣從來沒忘記自己的身份。宮廷供奉的職責是守護帝國和煉金文明的延續，這是彼得陛下建立帝國的時候就賦予宮廷供奉團的神聖權利。”
說到這裡，老人神色猶豫了一瞬，似乎覺得細說也沒意義了，隻道：“從始至終，老臣都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蘇倫聽到這段對話，就猜到他們說的是“霧月政變”。
外人不知道的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聽葉卡捷琳娜說過內情。
波拿九世軟弱無能，實際控製政權的早就是莎洛特。
這老太婆已經完全架空了波拿家族的皇室權利，皇室名存實亡。她還想把她母係家族扶持起來，徹底篡權。然後就是這奪權過程中，又有一些列的騷操作，弄得民不聊生，更關鍵是觸碰了老牌貴族們的利益。
然後就有了機械革命和霧月政變，被直接弄下了台。
再後來離奇複辟。
現在看來，也必然是巨人隱修會暗中支持了。
而且葉卡捷琳娜也說了，沒有她老師開口，波拿皇室早就儘數被送上絞刑台了。這位女皇能活到現在，還真是這位老人的功勞。
莎洛特女皇卻全然不領情，聽著眼中寒光一閃，“哼...以前的事情多說無益。我剛才都已經說了，巨人隱修會的那位古神大人是我們魯英契約守護神明。你們既然聽到命令，為何還不退兵？你們難道想謀反嗎？！”
蘇倫聽到這話，臉色一變。
這一刻，恍然大悟。
他這才知道了為什麼會是如今這局麵，為什麼皇室會允許那外神如此猖狂地收集信仰了。
原來是“契約神明”！
在黎明時代，煉金文明橫掃諸多位麵，他們用強大的武力橫掃了諸多位麵。
那些其他文明的神明防抗的，就被殺掉；臣服的，就簽訂契約成了契約守護神明。
想著大概是魯英帝國搜刮天下至寶，找到了一份古代遺留下來的神明契約。
莎洛特女皇才敢如此。
不過，這種契約可是在實力壓製，又或者對等的前提下簽訂的！
波拿皇室最高才八階，居然想著和一位外神簽訂這種契約？
不說這契約到底穩固不穩固，會不會被反噬；
和這種動輒殺幾百萬人的邪神簽訂，這老太婆到底怎麼想的？
在神明眼裡，人類就是螻蟻、血食一類的低等生物！
一隻猴子，也敢與虎謀皮？
不僅是蘇倫想不通，旁人也想不通！
皮耶爾語重心長地說道：“陛下，您可知道，靈敦這次災變降臨，至少要死幾百萬人啊。那位外神用您的子民恢複傷勢重凝聚神火。這樣邪惡的神明，您真覺得祂會庇護帝國？”
聽到這話，莎洛特女皇滿臉不屑地冷笑：“哈哈哈...幾百萬人？那又如何？人口而已，很快就能填補上的。隻要皇室還在，魯英依舊會永遠昌盛下去！”
蘇倫聽到這話，目光也陰冷了下來。
好惡毒的家夥啊。
被當著數萬人質問，這老太婆臉色也不好看，譏諷道：“何況，我不信任古神大人，信任你們？”
說著，她掃視了眾人一眼，“你們就是這樣回報皇室信任的？”
“哎...”
皮耶爾聽到這番話，連連歎息。
僅僅是看這位老人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心如死灰。
他再次開口，一連三問。
“陛下，三天前‘北防第一島鏈’的守軍，是您下令撤離的？您可知道失去了那條百年防禦島鏈，會讓本島腹地暴露在敵人的攻擊範圍中，會讓整個帝國陷入危境？”
“有消息說，您一個月前已經秘密割讓了‘特明納斯七城’給瑪法帝國，可是事實？”
“現在借皇家海軍掩護，讓您身邊的瑪法大將攜重兵出現在靈敦，您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這話裡滿是哀歎和悲憤，又蒼白無力。
大廈將傾，他一人無回天。
皮耶爾質問到最後，語氣裡之前那縷眷念之情已經消散的一乾二淨。
他知道這位女皇大人回答不上來，也沒等她回應，話鋒突然變得冷漠，又道：“如果您掌權的代價是的帝國崩塌，文明斷絕...老臣哪怕是背上不義之名，也要舍命阻止的！”
蘇倫聽到這裡，肅然起敬。
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即便被偷襲重傷也沒打起來，而是在說了這麼半天。
這是這位為帝國操勞了一輩子的煉金大師，在和皇室做最後的恩義了斷。
受恩惠於皇室，終究是到儘頭了。
.......
割地賣國，這可是天大醜聞！
聽到自己做的醜事而被當眾說出來，莎洛特女皇臉色也變得鐵青，轉而變成了無儘怒火。
她再不掩飾，眼露惡毒的光芒，野心毫不遮掩了：“哈哈哈，可笑可笑！你一個供奉，有何資格質疑皇室的決議？魯英帝國是我波拿皇室先祖一手建立，如果不是皇室掌權，那要這帝國有何用？要這你們有何用？我若不掌權，即便所有人都死了，又與我何乾！”
這番話，把人性的自私、貪婪和無知表現得淋漓儘致。
頓了頓，這老太婆暴喝一聲：“現在我最後問一句，你們是否退兵？如不退兵，如同叛亂，格殺勿論！”
皮耶爾聽到這話，語氣再沒有任何波動。
他那雙濁眸中的溫和散去，漸漸鋒銳如芒。
“也許有一天帝國會崩塌，也許有一天煉金文明也將失去它的輝光，淹沒在曆史塵埃中。但...不是今天！”
說這話的時候，這位生命走到儘頭的老人語氣無比平靜。
但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回蕩在整個皇宮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