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16(1 / 2)

此後一年陽春三月, 天空忽然下起了靈雨,花果山萬物生長,花開枝頭,渾濁之氣皆被肅清。

天將恩澤, 紛亂消失, 國師或祭師及諸國王侯皆帶領臣民叩天拜地。

花果山上。

陸岐時常坐在峰頂老樹下發呆,對這場飄了十天半月的霏霏靈雨無動於衷。

整座花果山隻有鬆鼠精旺財不畏她身上亦正亦邪的氣息, 整日跟在她身邊, 但她不敢出聲煩陸岐。

自從大王和二大王回來後, 二大王就不愛說話了, 每天不是在水簾洞一動不動就是在峰頂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如今偌大的花果後山隻剩下數百來隻猴兒, 無一猴喧鬨,皆安靜蜷縮在角落裡度日。

她不知道這樣冷清的日子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她每天醒來都會感到難過, 但大家,花果山的每一個人都比她更難過。她想讓花果山變回以前的樣子,想讓二大王跟以前一樣跟她說話, 但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隻能靜靜的陪在二大王身邊。

此時她正努力踮高腳尖, 伸高前爪舉著一片芭蕉葉給陸岐遮雨。

她知道二大王不喜歡這場靈雨, 二大王已經很久沒有用過法術了, 她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但她會努力照顧二大王的!

旺財不夠高, 腳尖踮久了兩腿發顫,一陣寒風刮來,旺財身形一倒,手中蕉葉眼看就要打到陸岐頭上,幾根骨節分明的白淨手指悄然從她手裡接過了蕉葉。

旺財一屁股坐倒在地,仰頭看著俊逸非凡的大王發愣,爾後‘吱溜’爬到樹上藏了起來。

猴哥拿著蕉葉在陸岐身邊盤腿坐下,靜默無聲陪她到黃昏時分。

熟悉的場景總會讓人感覺似曾相似。

他想起了兩人饑腸轆轆靠雨水充饑的夜晚,也想起了半山崖上兩人依偎等待天明的夜晚,他陪著她的,她守著他的,在數不清的日日夜夜裡彼此相依為命。

後來狗熊突然出現,和花果山的猴兒精怪一起分走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他其實很討厭狗熊,討厭的明目張膽。直到長大了些,十幾年的漂泊讓他明白了同伴的意義。

但在這個世間,岐岐對他而言還是最重要的那個,接著是師父,再接著是狗熊

、花果山。

拿到舍利子的時候,師父說他就快入魔了,饒是意誌力堅定,魔氣也會慢慢的侵蝕他的身體,可舍利子隻有一個。

他需要,岐岐需要,狗熊也需要。

他可以痛快將自己摘除在外,卻沒法痛快將這顆舍利子用來救狗熊,他當時腦海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將這顆舍利子給岐岐,趁她沒醒來,趁她還不知道。

但他知道,她最想要的是狗熊活過來,這是她的心結,心結不除心魔永存。

所以他是自私的,他出於想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才將這顆舍利子用來讓狗熊等人入輪回。

最近大概被魔氣影響了吧,他竟然生出如果讓岐岐知道他也需要舍利子,她會如何抉擇?會拿舍利子來救他,還是拿去救她的熊哥她的金婆婆她的阿嬌和花果山猴兒。

靈雨停了,猴哥偏頭看著麵無悲喜的陸岐,放下蕉葉伸臂將她輕輕攬進懷中,手指一下一下的拍著她的肩膀,力道和兒時無異。

陸岐眼皮耷拉著,在即將合上的時候猛地睜開,抬起頭看向前方。

楊戩卸下戰袍騰雲而來。

陸岐收回視線放鬆警惕,猴哥低頭看她,問來人道:“到此何事。”

不算歡迎的態度讓楊戩在猴哥三米外停下腳步,他緊了緊手指,拿出觀世音菩薩和太上老君托他轉交的丹藥上前蹲在他們跟前道,“這是,太上老君和觀世音菩薩給岐岐煉製的清心丹。”

聞言,猴哥抬眼看楊戩。

楊戩目光坦然道:“我已經試吃過了,丹藥沒問題。”

猴哥考慮陸岐的情況,沉默了一會接過瓷瓶倒出一粒扔自己嘴裡,確認沒問題,才將丹藥收下。

楊戩看著陸岐說:“岐岐不舒服的時候吃一粒,可以緩解不適。”

陸岐對此沒甚反應。

猴哥摸了摸她的頭,跟楊戩道:“沒有什麼事就離開吧,花果山現在不歡迎外人。”

楊戩垂首,片刻問道:“我可以在這裡,坐一會嗎?”

猴哥靠在樹乾上沒回答。

楊戩就地坐下,側對著夕陽,半晌說道:“玉帝他,身隕了。”

“雖重傷難愈但並未致死,他選擇了身隕,將靈力化作這場靈雨向世間贖罪。西天佛祖送他入了輪回,待他曆完萬劫修成正果後方能歸位,天庭現在暫由王母娘娘管轄。”

“不必跟我說這些,我沒興趣知道你們天庭的事。”猴哥冷聲說道。

對方的生死他已經不在意了,他現在隻想讓岐岐出魔,讓她平平安安的,和以前一樣會哭會笑會生氣。

他摩挲著陸岐的頭發,何況身死非魂消,死了就死了,都是對方應得的。

楊戩啞口無言,不知道該說什麼。

直到夜幕降臨,猴哥才默默背起陸岐回水簾洞。

楊戩不知該不該跟上,猶豫片刻,還是跟了上去,猴哥也沒有阻攔。

從峰頂下來,楊戩發現整個花果山都靜悄悄的,和他之前來訪時有著天壤之彆。

山林間隻有夜風吹動草木的‘簌簌’聲。

他心懷愧疚,跟在猴哥身後進了水簾洞。

水簾洞裡窩著幾十隻傷殘的猴子,不玩不鬨的蝸居在角落,看見猴哥身後的楊戩,負責茶水的猴兒自發倒上茶水然後退下。

楊戩端起茶水,抬眼看著斜躺在石座上抱著岐岐閉目養神的猴哥,喉嚨上下滾動,將想說的話悉數吞回腹中。

他不知道此時此刻可以說些什麼。

花果山很冷清,冷清到令人感到寒涼的地步。他隻能慢慢飲著杯中茶水,在水簾洞中靜靜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