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臨淵(1 / 2)

剛剛姬長明醒來隻是一會兒的功夫,他吐了口血,甚至沒有力氣看過旁邊的人,又重新陷入昏迷。

聽著沈醫師的解釋,解臻沉默地將輸送的內力在姬長明體內運轉一周天,這才敢鬆開手,扶著青年重新躺下。

“陽壽折損……”扶下後,解臻慢慢道,“那他現在還有多少時間?”

麵對龍顏,沈醫師心中忐忑,隻能委婉道:“這位公子如果安心調養,不受傷不生重病的話,也還能活個十年二十年。”

解臻:“……”

沈秋風的言下之意是,姬長明恐怕最多也就活這些日子了。

皇帝臉色突然變得難看,沈醫師一變,趕緊退到旁邊低頭待命。

他很委屈,他本是江湖錄上醫術最靠前的“小藥秋風”,此前一直在小藥穀待得好好的,本不會來趟皇帝的這趟渾水。但那日突然有一個暗影拿著寒山渺渺劍塵雪的信物出現在穀中,邀請他出手醫治一個重傷將死之人。

劍塵雪是當世江湖第一人,小藥穀曾經頗受這位江湖大佬的照顧。沈秋風看到信物後本想著為能為劍仙做點事情報答恩情也不錯,便施施然跟著暗影來到京城。卻不曾想剛到京城,卻發現請他的人是當朝的皇帝,頓時有一種整個腦袋被壓到鍘刀下麵涼颼颼的感覺。

這個皇帝和渺渺真人是什麼關係,他怎麼會有劍塵雪的信物?

沈秋風後悔不已,可人都已經來了,眼前又有皇帝的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隻能硬著頭皮全力施救。

傷者傷在心口處,傷口已經潰爛,且不止一天兩天的事情。沈秋風查看之後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他倒吸一口冷氣。

太狠了。

這種傷尋常的江湖中人受了恐怕早就不行了,而眼前這人居然如此有本事,能夠頂著傷口發作到如此猙獰的地步,沈秋風實在想象不出來這人是怎麼忍過來的。

好在這人雖然傷重,但有皇帝拿出寒山雪參這種救命的稀世藥材吊住一口心息,又有人日夜為他加以內力傳輸護持,他總算把人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

接下來就是怎麼照顧的事情了。

“皇上,這位公子剛剛又咳血,應該是心血不定,體內還有淤血未除。我先去藥房開個方子,看看能不能化去他體內的淤血。”看著皇帝臉色越來越陰晦,沈秋風連忙道。

皇帝的眼睛動了動,目光落在姬長明剛剛咳出的血跡上。

“好。”過了一會兒,他道。

沈秋風如釋重負,趕緊轉身離開房間。

他一路走到藥房,這才鬆了口氣。剛剛在房間裡,也不知是他這種江湖人先天不喜歡被拘束的原因,他總覺得這位新任的皇帝身邊的氣壓低到窒息,給人一種孤高空寂的感覺。

沈秋風不是沒聽說過這位皇帝的傳聞,聽說這人是二十多年前叱吒風雲的秦家大小姐秦霜寒的兒子……但秦霜寒這個女人……

小藥穀病人來往得多,消息也靈通。沈秋風臉上很快露出古怪之色。

他是知道一些隱秘的事情。這些事情曾經是大家的飯後談資,可他現在真的撞上皇帝本人,又似乎與他見到的皇帝有所出入。

比如說這位秦家大小姐離開秦家之前,江湖上認識她人都在傳秦霜寒生下來的孩子其實是、其實是——

“沈醫師。”剛想到此處,沈秋風耳邊忽然又乍起一個冷峻的聲音。

“……啊?!”沈秋風剛剛想到那年秦霜寒的八卦,驟然又聽到解臻的聲音,頓時唬了一跳,手中的藥材都撒了一地。

解臻的目光落在地上灑了一地的藥材上。

“皇上,你怎麼也來藥房了?”剛剛荒謬的想法一閃而過,沈秋風連忙躬身低頭道。

他低頭,隻看到解臻玄色的長衫衣擺,衣擺金絲鑲邊,玄龍飛繞,此時微微動了一下,那帝王冷峻的聲音也跟著傳來。

“沈醫師,我的人傷勢沉重,可否有法子能夠暫緩他的痛苦?”解臻問道。

原來是這個問題。沈秋風鬆了口氣道:“有是有,小藥穀的風輕花可以鎮痛,且藥性溫和,可配合其餘藥材輔用。”

麻醉的藥材多有弊端,但小藥穀的風輕花正好能解決這樣的問題,隻是風輕花產量極少,售價極高……不過對方是皇帝的話,好像這個難題好像又不是難題。

沈秋風胡思亂想,卻又聽前麵站著的皇帝道:“風輕花?他功力高深,可能尋常麻藥不起作用。”

見皇帝在擔心此事,沈秋風很快笑道:“皇上放心,我觀那公子體質尋常,對藥物並沒有抗性。公子武功雖高,但此時還在昏迷中並無意識,隻要他不動用功力抵抗藥性,那風輕花的效果便可一直持續。”

“……也就是說,他隻要還在昏迷,就無法解開藥性。”解臻道。

“是。”沈秋風點頭道,“即便是醒過來,若是沒有察覺,藥性也還是在的。”

“那醫師可能在藥方中再添一點讓他一直入睡的藥物?”解臻又道。

加入安定的藥物自然是可以,沈秋風正要開口回應,忽地又覺得哪裡不對,瞬間愣住了。

“皇上,這……”隔了一會兒,他還是驚得不知道該怎麼回複。

他看著眼前解臻的身形,一開始隻是覺得這個皇帝孤冷高絕,而現在那人衣衫凝立不動,竟漸漸地升出一絲難以捉摸的霾色。

“我想讓他一直這樣睡著。”解臻已然繼續開口道。

“……”皇帝要對那個人做什麼?

“他若是醒著,想必不會安分地待在這裡療傷。”解臻道,“還是一直睡著好。”

沈秋風啞口無言,卻聽解臻已經笑道:“沈醫師,這段時間可要麻煩你了,他若是突然醒來,什麼話該不該說,我會讓人和你核對口徑。”

“……”沈秋風不敢拒絕,隻覺得對方身上的寒意無法忤逆,已經滲入骨髓。

那個受傷的青年和這個皇帝到底是什麼關係?

沈秋風想起那青年溫順爾雅的病容,再看眼前孤意冷澈的皇帝,人精如他一時間竟然也無法判斷這兩人詭異的關係。他恍恍惚惚地撿練好藥物,熬好藥汁,卻見皇帝已經過來,親自動手端著湯藥,往那人養傷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