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仰臥與起坐(1 / 2)

路七聲音離得非常近,但在他的旁邊卻並沒有解臻的聲息。

陳殊睜著眼睛, 隻覺得眼前世界一片黑暗, 心裡卻一陣發慌。

荼毒生突然來到天行藏恐怕是有備而來。以林辰疏的身體狀況他已經沒有辦法對付這個人, 路七也不是荼毒生的對手,而解臻卻在此時出事……若荼毒生心生歹念,他們這一行三人恐怕要被荼毒生暗算在此處。

……這絕對不行。

陳殊勉力再提起一口氣,臉上血紋卻是迅速爬過半張麵孔, 如同龜裂一般。

“林公子!鴆安予,你在做什麼?還不放開林公子!”路七焦急的聲音傳來。

“他中了第二尊的玩意,就算是到了天行藏也沒救了,現在自己又逼著自己死,這怨得了我?”鴆安予冷哼一身, 聲音充滿不屑。

他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到陳殊的耳裡, 陳殊背對著路七的頭微微側側, 並沒有說話。

“你胡說!天行藏既然有蠱王的蠱,那必然也會有解蠱的方法。”路七看過林辰疏的動作,也不知陳殊聽進去多少,連忙否決道。

鴆安予倒是覺得稀奇起來, 他身上鈴鐺便晃蕩一下,發出叮鈴鈴的響聲:“我有什麼好騙你們的,解蠱早在二十年前或許可以辦到,可現在的東西都被搶光了。這裡大到千年玄鐵,小到一炷香都是寶貝,早就被來到天行藏的人搜刮乾淨, 你以為像蠱王、詭雲譎那樣的人會給你們留下什麼好東西嗎?”

“……”荼毒生是二十年前參加過天行藏之爭的人,他所言恐怕並非是假,路七的聲音停頓,竟無從反駁。

他和解臻日夜在在天行藏裡麵搜尋,除了幾塊隕鐵之外,便再也沒有看到什麼東西。這偌大的地方,除了黑塔還是黑塔,什麼都不曾留下。

昨夜解臻站在殿外許久。寒山上的雪已經有了刺骨的寒意,路七看到他抬首看著殿裡,就像是他上寒山時候第一次看到山頂的他一樣,隻是那時候孤守中帶著迷茫,而現在凝望中卻自有絕望。

而今天已經是林辰疏最後的期限。

知道自己死期將至,陳殊閉上眼。

“可惜了。”荼毒生幸災樂禍,但很快又想到了什麼

,麵容微僵,哼地一聲不屑出聲。

路七聞言將佩刀出鞘:“鴆安予,就算如此,也不許你傷害秦公子和林公子!”

“就憑你?”鴆安予身上的鈴聲微微頓,但不過片刻,那少年嘲諷的聲音又響起:“路通明,一個第七名,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他語氣莫名滲人,身上隱隱透出一股陰寒氣息,宛如蛇吐蛇信,陳殊耳邊傳來兵器被砰地震碎聲音,有路七悶哼的聲音,夾帶著衣袂連帶的短暫風聲。

耳邊,路七的聲息也消失了。

陳殊睜開眼睛,用手抓住扣在自己衣領上的手:“鴆安予,你把路七怎麼了?”

“他比你好,與其關心他倒不如關心你自己。你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還能撐多久?”鴆安予冷哼一聲,隨便陳殊在自己的手腕上怎麼抓撓掰扯,複又將他繼續向前拖行。

“……”

陳殊抬著眼睛看著黑暗,大約被拖行了十餘步,他的身體忽然碰到了什麼東西,那東西似像個琉璃燈罩,碰撞後很快發出一聲咕嚕嚕的聲響,摩擦著地麵從陳殊身邊滾過。

鴆安予聽到聲響,腳步微微一頓,站立在遠處許久。

“嗬!”直至那聲音沒有了聲響,荼毒生才出聲,繼續拽著陳殊向前。

這一次他拖拽的力道又小上很多,走了不到十步,他忽然拎起陳殊的後領,猛地一把將陳殊向前推去。

“!”陳殊本就站不穩,一推之下向前踉蹌跌倒,然而手觸到地麵時,卻摸到一塊衣服布料。

他微微一愣,迷茫地轉過頭,看向鴆安予來時的方向。

鴆安予見陳殊雙眼沒有焦距,微微蹙了下眉,話說出來卻是冷淡的諷刺:“這裡就是牆後,那個怪物就在你旁邊。”

陳殊皺眉,卻聽鴆安予的位置有甩袖的聲響。

伴隨著衣袂的聲音,有腳步輕輕而起,卻是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鈴鐺一聲一聲起,又一聲一聲落,很快慢慢行遠,細不可聞,終再也無聲。

荼毒生把他丟到牆後,便一個人離開了。

陳殊微微一愣,隨後想到什麼,慢慢地用手摸過地麵上的衣服布料,他順著布料上沿,終於觸碰到衣服的主人。

這是鴆安予口中說的“怪物”。

地麵

上落著一把古樸的配劍,陳殊摩挲而過,驀然反應過來,連忙抓住眼前的人的衣襟。

“秦公子?”陳殊試探著問道。

沒有回應,被他抓住的人身體僵硬,整個人都在發顫。

陳殊看不見牆後的世界,也不知道解臻發生了什麼狀況,但從路七之前的話來看,解臻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東西才會如此。他皺了下眉,再度用儘力氣抓住眼前人的手腕。

“解臻?” 陳殊又道。

“……”回應陳殊的還是悄無聲息的顫抖。

他們身邊隻有空寂,明明除了兩人的心跳,什麼都沒有。

“秦公子,我是林辰疏,你怎麼了?”陳殊再度強打精神,慢慢地扶著解臻的身體站起來。

“……辰疏。”解臻聽到聲音,忽然抖得更加厲害,連帶聲音都開始發顫,“我、我……長、長明……我……啊我……”

他聲音開始變得恐懼,宛如在被深浸在黑暗深淵之中。

陳殊沒想到自己的名字會讓解臻的狀況變本加厲,他站在解臻前麵,微微喘了口氣,終於用手摸索著解臻的臉,緩緩從臉頰摸索至額頭,用手慢慢覆住解臻的雙眼。

“秦公子,彆看了……彆看那裡了。”陳殊扶住解臻的肩膀,緩緩地說道。

解臻還站著,他的身體還是緊繃著,一直睜著的眼睛隔了好一會兒,終於在陳殊的掌中輕輕地闔了下眼睛。

柔軟的眼睫扇動過陳殊的掌心,解臻身體上的發悸漸漸緩和。

陳殊手指輕顫,他精神頹靡不堪,原本搖搖欲墜,見狀又立刻重新回神,繼續為解臻覆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動作維持了多久,頭已經緩緩地靠在解臻的肩膀上垂了下來。

殿外從外界滲進的陽光漸漸消失,最後的時辰如期而至。

解臻終於恢複了平靜,原本僵直繃緊的身體從恐懼的禁錮中掙脫,狀態轟然坍塌,緩緩跌坐在地上。

有人失去了倚靠,很快也從站立的姿勢跌下,跪靠在解臻的身前。他的手慢慢地從解臻眼前滑落,手指拂過解臻的臉頰,掛落在一邊。

他伏在解臻的右邊的肩膀上,頭徹底無力地垂搭在解臻的後背。

“辰疏。”解臻的意識終於一點一點地恢複,他睜著眼睛,看著眼

前的人單薄的背脊散落的青絲。

陳殊低低地應了一聲,胸口起伏了一下,隔著衣料,隻有緩慢的心跳。

“我、我……我沒事了。”解臻盯著陳殊的後頸喃喃道,。

“嗯。”陳殊又輕輕地應了一聲。

“辰疏,你、你還……”解臻複又問道,話至中途,聲音卻已經啞了一半。

然而這一回,沒等他說完,陳殊的聲音已經在他耳邊靜靜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