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履薄冰(1 / 2)

蕪陵城守城告捷, 城中的軍隊開始清理戰場, 安置傷亡, 修複城牆。

在狄夷攻城之前, 蕪陵城守軍已經撤離了大批住在城牆附近的百姓, 此時城內看上去雖然狼藉,但慶幸的是百姓的傷亡並不多。倒是北牆上的不少守牆的將士頂在炮火和鐵騎前麵, 又折損了三成的塞北軍。

塞北軍本是顏旭將軍的麾下, 也曾在顏將軍手裡大破狄夷, 如今從近十萬大軍折損不到一成,士氣已然十分低靡。好在陳殊帶著的援軍在守城一戰中出現得及時, 這才保存了塞北軍最後的一點基業。

相反的是,對比塞北軍的蕭條,跟著陳殊從京城出來的五百援軍大部分得以保存。他們本以為此次戰場衝到敵軍後方已經是凶多吉少,卻沒想到原本是三品侍衛的林辰疏竟然真的這麼厲害, 不僅讓他們在蕪陵城一戰中輕易切入火器陣列, 又從萬軍中得以保存,更受到了來自原來北關聯軍的羨慕與敬佩!

——如果不是援軍拉響火器炮火,整個蕪陵城根本抵擋不了狄夷的鐵騎。

跟著陳殊的援軍受到來自蕪陵城的感激,但也有不少援軍將士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他們這批將士都在一起出生入死, 按照道理說衝在最前麵的除了主帥林辰疏以外,當屬一直跟在林辰疏身邊的兵馬校尉楊戊, 但戰後這兩人都在忙碌,反倒是之前和林辰疏置氣過的寇時分在軍中漸漸聲名鵲起。

寇時分是顏旭的義子,和塞北軍前任主帥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來到塞北自然會多受到關注一點。可這對於京城援軍來說,卻不儘是如此。他們和寇時分剛剛一起經曆了戰場的洗禮,在戰場期間,有人分明看到他竟然落在隊伍的後麵,等到所有人都就位了,他才抵達炮位,等到彆人開了兩炮,他才填好火器包,行動至始至終都比彆人慢了一拍。

一些在他旁邊的士兵還發現他拉炮的手都是抖的。這人還是科舉的武狀元,之前還在主帥麵前大言不慚,結果沒想到真人居然是如此慫包,當真是鬨了個笑話。

但也就是這樣的人竟也有人追隨,還厚顏無恥地接受彆人的追捧。一些援軍看著氣憤,不禁發了幾句牢騷。

蕪陵城就這麼大,這事自然也傳到其他人的耳裡。塞北軍的軍師葛期帶著陳殊一道檢查完城牆,見寇時分帶著三四個塞北兵在城牆下走過,走路氣傲,不由得哂笑道:“想不到顏將軍的義子竟然是這樣的人。”

陳殊也看到寇時分的背影,聞言笑了聲,並沒有發表意見。

在蕪陵城休整這幾日,葛期帶著陳殊介紹了城中與軍中狀況,已經漸漸摸清楚眼前這個新來主帥的脾性。這新來的主帥雖然年輕,但做人做事都十分沉穩,即便和他在一起建城,做的事情最多的也是靜靜聽他介紹,和以前的塞北軍主帥性格大不相同。

他歎了一聲,忽地停下腳步看向陳殊,心已有感觸道:“林主帥,幸好這北關有你過來了。”

陳殊微微一愣,轉過身回看道:“葛軍師這是何意?”

葛期看著林辰疏,默然一陣道:“林主帥有所不知,塞北之變本不是一夕之間的事情,數月之前便有狄夷線人屢次來北關滲透,我曾提醒過顏將軍要小心北關有變,隻可惜將軍他以為隻是兩軍之中的暗戰,並沒有在意,這才被狄夷火器打個措手不及。”

顏旭被俘是開端,而後麵的節節敗退成為了塞北軍的噩夢。葛期道:“兩軍交戰,主帥的判斷尤為重要,這也是我派信使向京城求援的目的之一。葛某也曾忐忑皇上派出來的將領到底是誰……齊言儲死了,我朝朝政革新,我那時確實想不出有誰還能取代顏將軍……不,勝任顏將軍的位置。”

因為想不到,所以最開始的蕪陵城才會如此絕望壓抑。

城牆上有寒風吹來,還有散不儘的硝煙味道,陳殊聞言愕然,看著葛期好一會兒才道:“想不到葛軍師身在塞北,還心係朝廷。塞北軍和我朝有軍師和妍妍這樣的義士,實屬一大幸事。”

“你太抬舉我了。”聽到陳殊誇獎,葛期微微一笑道,“葛某之所以在邊關,實屬失意之時被塞北軍收留而已。林主帥,實不相瞞,三年前我也和你一樣參加過科舉策試。”

江湖錄第二十名的大徒弟竟然也參加過科舉?陳殊再度一愣。

葛期已經赧顏道:“那時候我連進士也考不上。”

陳殊:“……軍師文韜武略,怎會如此?”葛期作為軍師,又是江湖錄名下人的徒弟,見識又非常廣博,竟然連進士也沒有考中?

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葛期笑道:“那時還是三位輔政大臣權柄在握,當今皇上不過是他們手中的傀儡玩具。科舉仕途早已經內定,吏部買官進爵,這策試形同擺設,普通學生根本進不了門坎。”

“……”是了,葛期說的是三年前他沒有到這裡的時候。陳殊想起那時無論是自己還是林辰疏都不大可能通過文官策試。如果不是解臻直接將他和齊康的位置調換,他或許還在怎麼靠近解臻而煩惱。

而現在,一切又都變了。

他不再是那個被長明誆騙的陳殊。而解臻,也可以不再是他該繼續效忠的對象。

“眼下三臣都已經離世,葛軍師還有大展抱負的機會。”陳殊強迫將解臻從腦海裡剔除。

“哈哈,既然已經領了軍師的俸祿,那些文官什麼的我早已經不在意了。”葛期搖頭道,“不過我倒是佩服現在的小皇帝,竟真敢闊手革新朝政。”

“……”陳殊麵色一僵,好不容易從腦海中淡忘的人又被葛期拉了回來。

“三年前我曾入京城,曾遠遠一見當今帝王。那時候他還是齊言儲手中的傀儡,但我看他駕輦過來,眉宇非凡,就隱有此子本非池中物之感。”葛期卻滔滔不絕道,“我有預感他會向三位輔政動手,但沒想到他的動作會如此迅速,快得出乎我的意料。”

葛期熟讀謀略與奇門遁甲,自恃看人看事有十分的把握。他也計算到再過兩年解臻就會開始著手扳倒齊言儲,可他卻沒計算到解臻的解決速度。在葛期最開始的預算,這位新來的帝王應該會布置各種暗線,依次拔除方守乾、嚴繼堂等人,臥薪嘗膽,十年磨一劍。

但後麵解臻的行為卻讓他大出意料。自齊言儲開始,解臻徹底解決解奉侯留下的三位輔政時間竟然縮短在了一年內……

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