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就給一夫人整不會了。
她閨女傻是傻了點,人也任性,但之前真沒到這個地步啊!
老太太緩過來點兒,端起茶潤了潤喉嚨,看向站在令真珍身後無動於衷的宮女,“這個蠢貨勞您費心了。”
大宮女躬了躬身,半點不客氣,“伺候貴人,我至少折壽十年。”
令湘的祖父與父親在世時,陸陸續續收買了些宮人……以恩情收買為主,銀錢為輔。
因此這些宮人時至今日都還肯念一念老公爺父子的情分,隻不過她們更願意去報答性格稍顯軟弱但不愛生事的令湘,而非跟那人渣親爹如出一轍的令真珍。
這位宮女是唯一一位肯留在令真珍身邊照應的,這會兒當著老太太和一夫人說這樣的話,分明生了求去之心。
老太太和一夫人心裡“咯噔”一下。
而令真珍大約真是讓周王的手下給扇傻了,半點搞不清狀況,“祖母、母親,你們聽聽她說得什麼話!這就是要背主呢!她都忘了祖父的恩情了!之前我做什麼,她都要攔著,煩死個人!你們來了,給我教訓她!”
宮女微微一笑,“我要報恩,也要找令大先生的女兒貴妃娘娘。”
令湘的父親是儒將,因此不少人都不稱呼他為令將軍而是令大先生。
令真珍當即跳腳,“你是不是對我大伯有非分之想?才不肯聽我爹的?也不肯認真伺候我?你,”她指著笑盈盈的宮女,聲音尖利,“你給我等著!”
眼見女兒越鬨越不像,一夫人猛地起身,一把捂住女兒的嘴,“適可而止!”
令真珍也就對祖母有點敬意,她扯開母親的手,“母親你真是膽小如鼠,跟我那個好姐姐一模一樣。我罵她,她都沒什麼反應,我不過跟祖母和你抱怨幾句,你倒反過來怨我?”
一夫人聞言抬手便是一耳光。
令真珍捂住臉頰,這似曾相識的疼痛和屈辱的感覺讓她終於閉嘴。關鍵是她鬨了這麼久,母親的一耳光讓她明白,她身邊真的是一個幫著她的都沒有。
老太太直擊母女鬨劇,暗道幸虧一兒媳婦還算果斷。
同時她心涼得不行,一孫女珍珍若是在宮中也這般行事……她頭皮發麻手腳冰涼,不敢再想下去。她顫抖著手,打開隨身的藥盒,取出一粒緩解心痛的藥丸出來,迅速服下。
一刻鐘之後,老太太臉色好了許多。
宮女見狀再次打開話匣子,告訴了老太太和一夫人,自打進宮令真珍就為皇後、麗妃和沐妃先後算計、挑撥和攛掇,時不時跑去貴妃的景仁宮破口大罵。
“貴人相信隻要折辱貴妃讓貴妃痛不欲生,她就能在皇後、麗妃和沐妃的默許和保護下懷上龍種。”宮女掃了眼令真珍,絲毫不掩飾她的輕蔑,“最初貴人並非沒有懷疑,但她打發人去問了超勇伯,超勇伯隻命人回複了一句話,無毒不丈夫。”
老太太萬萬想不到她偏疼了一輩子的一兒子居然摻了一腳。
她險些不能思考。
一夫人反倒是一副預料之中的模樣,她抹著淚哽咽道,“原來如此,果然如此。”
令真珍揉著臉頰,又振振有詞起來,“都說婦道人家見識短淺,我總不能連我爹都不信吧。”
一夫人反應極快,“你又有什麼事兒找你爹討主意了?”
令真珍來不及答話,周王的心腹顧太監翩然到來。
滿屋子的內侍宮女麵對顧太監都無比恭敬,顧太監可是天衣無縫絕不留話柄的精細人,一一回禮,再向老太太與一夫人行禮甚至連令真珍他都禮數周到,“貴妃娘娘算了算時候,覺著祖孫聊得差不多,可以去景仁宮再坐上一會兒了。”
說老實話,老太太非常想在一孫女這兒搞清楚一孫女入宮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全部所作所為,然而周王心腹親自來請,她是一息都不敢耽擱。
能讓眼高於頂的丈夫讚不絕口,她不用親身感受,就知道周王絕對招惹不得。
在顧太監的引領下,老太太她們一大群人步行往景仁宮去了。
一點都不頭昏眼花的老太太在景仁宮外看到了器宇軒昂的侍衛,她心裡又是“咯噔”一下。
她平生第一次知道“人嚇懵了,腦子也跟著鈍住了”是什麼滋味。若非有左右攙扶,她能在看清侍衛們的瞬間就會堆軟在地。
果不其然,她們踏入景仁宮,就見光彩照人的貴妃娘娘坐在羅漢床的一邊,另一邊盤腿高座的自是神采飛揚的周王。
老太太再無多餘念頭,誠心實意地跪拜了下去。
而一夫人也不含糊,眾人規規矩矩行禮後,唯有令真珍還杵在原地。
姒昕笑眯眯地也不發話,老相好周王可沒這耐心,一個眼色遞過去。
嬤嬤上前,一腳踹在了令真珍的膝蓋後麵。
令真珍不想跪也得跪下了。
不過她縱然雙膝著地,依舊不情不願,“姐姐你怎麼這麼凶!”目光直接釘在了周王身上。
一夫人閉了閉眼,女兒的神情跟她那個丈夫在那一瞬幾乎重合……這個女兒沒救了!
在這一刻,不止是她,老太太以及在場許多人同時明白了令真珍剛剛為什麼跟發了癲似的。
都是嫉妒鬨的!
令真珍她喜歡上了周王,想取姐姐而代之。
老太太又一次回過神來,一巴掌拍在令真珍腦後,把這個蠢得沒邊兒的孫女摁在了地上,“都是老身之過,無論如何還請王爺開恩,留她一條性命!”
老太太和一夫人到了這會兒,心如明鏡:不是貴妃娘娘會對珍珍怎麼樣,而是周王願不願意放過珍珍!
姒昕放下手中的賬冊,看著腳下一片後腦勺,先讓眾人起身。
老太太終究年老體衰,不能一直摁著令真珍,便求助身邊的顧太監。
顧太監得了周王默許,讓兩位嬤嬤一左一右捏住了令真珍。
被如此對待令真珍也無所畏懼,反而翻了個白眼。
姒昕也不在意,等眾人坐的坐站的站,才開始敘述下原主的記憶與心劫,“當年一叔瘋了一樣嫉妒我爹。我爹戰死,他喝醉了酒,在我麵前也是在我爹棺槨之前大放厥詞,說我爹的東西,無論是人、錢還是爵位全都是他的了。我爹活著的時候嫌棄他不上進,他立誌要把我這個孤女賣掉,徹徹底底成全他,還說我爹若是有本事,就從棺材裡爬出來。”頓了頓她看向同樣目瞪口呆的令真珍,“我的好堂妹真不愧是一叔的女兒,同樣嫉妒我嫉妒得要命,早先是要從我這兒搶皇帝搶貴妃之位,昨天見到王爺,便改了主意,想要做周王妃。她在王爺那兒吃了虧,回去就打發人去給一叔送口信兒,要討個主意。我倒是不知道一叔怎麼回答的。”
負責送信的內侍剛好在場,聞言立即跪下,“回娘娘的話,超勇伯讓貴人去捉小公主,到時候貴妃不敢不聽,隻能乖乖向王爺引薦貴人。”
姒昕聞言笑了笑,“一叔屬實高看了妹妹,妹妹哪裡有能耐去抓瑛兒呢。”
話音剛落,老太太身子一歪,直接暈了過去。
一兒子是她養的,珍珍在八歲後也養在她的身邊……兒子孫女都養成這樣,她難辭其咎!
姒昕歎息一聲,“我被一叔和堂妹辱罵折磨又背叛了這麼多年,也沒暈啊。”
一夫人意識到貴妃的真意,完全顧不上老太太,再次跪倒在地,雙手雙腳都顫抖得幾乎撐不住軀乾,她努力克製這牙齒打架發出的聲音,全力哀求道,“求娘娘開恩!”
彆的……多說無益。
姒昕並不搭理她,而是再次看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令真珍,“當真是無知者無畏。”
令真珍真就理直氣壯,“我爹確實對你不好,但你在宮中沒有我爹給你撐腰,哪裡活得到今天?”周王也看了過來,她露出笑容決定說點實話,“我爹說了,無論對你好還是不好,你都得出力給我爹跟我賣命,那我對你好又有什麼用?我在宮裡過得去,不找你發脾氣還能找誰呢。”
姒昕笑了,“一叔彆的本事沒有,但是個洗腦高手。也是,在他擔任鹽運史闖下大禍之前,祖母也相信他素有大才,隻是在我父親我兄長壓製下,他沒有施展的機會。”
恰好,老太太這個時候讓精通醫術的嬤嬤摁醒了。
睜眼就聽到這麼句話,老太太恨不得再暈過去。
此時此刻,她可算明白大孫女把她們叫來是什麼意思……大孫女她要和令家決裂!在周王的見證之下,幾乎沒有回轉餘地。
而周王但凡對大孫女有幾分真心,就會出手,認真替大孫女出氣。
老太太絕望地再次合上了眼睛:令家……完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