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
趙小丫這麼說,不是覺得大伯不該來自家借錢。
而是覺得,大伯一定是把認識的人都借遍了,卻還沒有借夠,實在沒有彆的辦法,這才來她家!
因為全村的人都知道,她爹趙寶柱是個窩囊廢。
村裡一多半的人都翻蓋了新的磚瓦房,就他們家,還住著分家時給的兩間黃泥土胚屋。
素來能乾的大伯,平時都很少登他們家的門。
這次卻硬著頭皮來了,顯見大伯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就因為一個兒子要結婚,一向驕傲的大伯,也開始衝著她那個窩囊廢親爹賠笑臉。
嘖嘖!
趙小丫反倒覺得,堂哥才是個大大的賠錢貨!
從小到大,這都快二十的人了,就隻看到他流水一樣的花錢,卻沒給家裡弄回一分錢!
……話題扯遠了,趙小丫趕忙收斂了心神。
她抿著小嘴兒,大大的眼睛裡寫滿驚喜:我媽今天誇我了呢!
這種被認可,被讚許的感覺,真好!
何甜甜故意裝著沒有看到趙小丫的雀躍,繼續左右尋找。
她在路邊找到一個小超市,這裡就有公用電話,還能打國內長途。
何甜甜拉緊孩子的手,身體僵硬,仿佛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用帶著濃濃家鄉音的塑料普通話,詢問老板:“同誌,俺、俺想打個電話!”
“長途一分鐘三毛。”老板倒沒有笑話何甜甜,因為這樣土裡土氣的外鄉人,他見得多了。
“這麼貴?打個電話就要三毛錢?”何甜甜故意裝著大驚小怪的模樣。
老板聳了聳肩,沒有多說什麼。
價格就是這麼個價格,愛打不打!
何甜甜卻擺出一副猶豫的模樣,好半晌,才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一元紙鈔。
“外省的要帶上區號,彆打錯了!”
老板經驗豐富,看何甜甜從口袋裡又掏出一個寫了電話號碼的紙條,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啊?什麼區號?”何甜甜又故意裝著傻兮兮的樣子。
老板歎了口氣,問道:“你是哪個地方的?”
“俺家是a省b市芙蓉縣玫瑰鎮趙家——”何甜甜老老實實的將詳細地址都報了出來。
“行、行了,知道是哪個市的就行。”老板趕忙擺擺手。
他覺得,自己要是再不攔阻,眼前這個村婦就會把自家住在哪條街都仔細的說出來。
老板查了一下電話公司給的通訊錄,指著a省b市那一欄,“喏,這個就是區號!”
何甜甜老老實實的按照老板的教導,總算撥通了電話。
當話筒裡傳出村長的聲音,何甜甜像個第一次打電話的人,扯著嗓子,對著話筒就是一通喊——
“叔,是我,趙寶柱家的,我帶著孩子已經到了深市啦!”
“對!對對,我們來深市找大妞啦!”
“待會兒,你去跟我們家當家的說一聲,就說我們找到大妞就回去,讓他彆擔心!”
“……啥?叔,你說啥?小寡婦?什麼小寡婦?哎呀,叔,我聽不清!哎呀呀,叔,可不敢再說了,一分鐘要三毛錢呢!”
何甜甜故意裝著沒有聽清楚的模樣,說完這話,就慌忙掛斷了。
她用的是家鄉土話,但北方人的口音,基本上還是比較接近普通話的。
所以,老板無意間聽了兩句,倒也聽明白了。
他給何甜甜找零錢的時候,順口問了句,“大姐,你來深市是找人的?”
“對啊,同誌,俺、俺閨女跟著村子裡的大嬸來深市打工。說是給人做頭發,能賺大錢哩!”
何甜甜還是一副憨憨的模樣,人家一問,她不管認識不認識就一股腦的說出來。
“不過,俺閨女今年才十五,她剛走,俺就有些後悔!”
“而且啊,那個招工的嬸子在俺們那兒名聲不太好,俺就怕——”
其實,在何甜甜說出“做頭發”幾個字的時候,老板的眼神就變得有些怪異。
很顯然,作為一個生活在深市的人來說,他當然明白所謂的“發廊”是個什麼地方。
什麼做頭發啊,那就是個藏汙納垢的暗娼。
而當何甜甜說出“閨女才十五”的時候,老板臉上禁不住露出憐憫的神色。
十五歲,那、那還是個孩子啊。
雖然這個年代,一切都在朝錢看。
尤其是在他們深市,金錢似乎變得格外重要。
但,正常人還是保有起碼的底線。
老板眸光閃爍了下,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我給你說個地方,那裡的發廊很多。興許,你女兒就在那兒!”
說完這話,老板抬起頭,恢複了萬事不管的懶散模樣。
何甜甜愣了一下,似乎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她趕忙拚命道謝:“謝謝,謝謝你啊同誌!”
老板有些牙疼,提醒何甜甜,“來了深市,不要叫人同誌,叫老板吧。”
“……哎,好好,謝謝老板!”
何甜甜裝著自己很機靈的模樣,趕忙改了口。
然後,她拉著趙小丫便按照老板偷偷告訴的地址,一路找了過去。
其實,何甜甜知道具體的地址,她甚至連花大嬸在深市的落腳點都知道。
就算沒有劇情提醒,何甜甜也可以通過小d同學進行搜查。
但,自己身邊還跟著一個趙小丫呢。
她不能崩人設,更不能讓趙小丫這個女主心生懷疑。
而且,最最重要的,何甜甜要讓趙小丫親眼看到,自己這個當親媽的是如何曆儘艱辛的尋找趙大妞。
是的,這才是何甜甜把趙小丫帶在身邊的最主要原因。
不放心把孩子丟給一個小人爹,想讓女主提前見世麵,這些也是何甜甜想到的因素。
但,更重要的,何甜甜還是為了自己的任務。
所以,年幼的趙小丫,親眼看到,她的母親,為了尋找她的姐姐,一路賠笑臉,時不時遭人嫌棄、受人白眼。
一個月啊,足足在深市這麼一個人身地不熟的異地,母親風餐露宿的找了一個月。
嗓子都喊啞了,本就消瘦的人更是瘦成了一把骨頭架子。
從頭到腳都是臟兮兮的,看著就跟街邊的叫花子一模一樣。
母親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花,卻沒有委屈了她。
在深市“流浪”了一個月,趙小丫居然還胖了一圈,乾癟的小臉上有了些許肉肉。
趙小丫:……
在她的心裡,媽媽早已不是什麼苛待親生女兒的壞媽媽,而是天底下最好、最偉大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