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他想跟我回家。 就真的是時候朝前看了……(1 / 2)

就他? 西十危 18137 字 6個月前

泛著波瀾詭光的瞳孔很是平靜, 他這時候還說著為你好的話,唇角被拉大,他竟然還是溫和的, 但陳翡還是覺得有點喘不上氣。

他似乎要被掐死在那雙眼睛裡。

良久, 也興許隻有兩三秒。

陳翡動了下有些發麻的手腕,眼睛也微微垂了下去, 卻是笑了下:“我用你教?”他言語冰冷, 還有些嘲弄, “你以為你是誰?”

“救世主嗎?”

話音剛落陳翡就又想起周渡說隻對他好, 他嘴唇動了下, 似乎是有點後悔自己如此的尖銳冷漠, 但還是沒有道歉。

“周渡。”

也不知道到底是說誰。

“死纏爛打就惡心了。”

言儘於此, 再說就真的不體麵了,陳翡直直地鬆手,扭頭就要走, 指尖又被人輕輕地攥住,像是安撫,又像是把玩,陳翡想掙開……周渡掌心的溫度卻從指尖燒到了他心裡。

就隻是晃了下神,周渡就牢牢地扣住了他的手。

指骨修長、皮肉緊實, 力道駭人。

陳翡一抖, 不禁望向周渡。

周渡語氣是溫柔的,言語卻是冰冷的。

“真惡心嗎?”

“我還以為你會很高興呢。”

“你不就喜歡我纏著你嗎?”

“……”

大概所有的真誠都會成為你今後致命的弱點, 陳翡大腦空了下,竟然沒想到什麼反駁的話,他怔怔地看著周渡,眼睛泛起稀疏的光, 鼻尖微微發紅。

就很像是又被人踹了一腳的小狗。

周渡沒有心疼,他摩挲著陳翡的臉:“我就是讓你走。”

“你又能去哪?”

父母走之後,陳翡就算是沒有家了。

這是陳翡人生中一個相當的沉痛的點,是寄宿的地方換了一個又一個,是每次假期都思考今晚去哪睡。

是他爸媽唯一留給他的老房子,在一場疾風驟雨坍塌後,徹底紮根在他心裡的無望和恐懼……陳翡的神情瞬間慘淡。

麵部細微的肌肉又不受控製地抖了起來。

他一直都不太敢想,他到底能去哪呢。

周渡摁住陳翡的後腦勺:“跟我回家。”

陳翡剛還覺得自己是個蠢貨,就該閉緊嘴什麼都不要說,聽到周渡這話骨頭又軟了下來。雖然不長,但他確實還挺喜歡他們的那個家的。

那有他喜歡的人,那有他喜歡的琴房。

窗戶是明亮的,床是柔軟的,餓了是有飯的。

但陳翡還是沒說話,他抓住周渡的手腕,攥得指尖都在發白。就是沒說話,他每個動作都寫滿了抗拒。他決心跟周渡斷乾淨,他連軍訓都堅持下來了。

好不容易才堅持下來的。

他看向周渡,罕見示弱,用臉蹭了下周渡。

他想走。

周渡知道,但還是隻是笑了下:“你是想我抱你嗎?”

氣血倒湧。

陳翡往後掙,想脫離周渡控製……隻是周渡把他抱起來並不費勁,他隻是感覺自己被拎了起來,然後落在了周渡懷裡。

周渡摟住陳翡的肩,見陳翡要罵他,低頭把唇貼到了陳翡耳邊:“乖,在這吵架咱就又出名了。”

陳翡詭異地安靜了下。

周渡摟著陳翡,悶笑。

聽到笑聲的陳翡瞬間惱了起來,他是張嘴就想罵的,隻是有人預判了行為,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還看彆人。

“他想跟我回家。”

他哪裡想跟你回家了?

孔陵倒也不瞎。

他正想見義勇為,周渡那雙烏壓壓的眼睛盯著他,還衝他笑。

“你爸孔曆揚是不是該升主編了?他等了得有十年了吧?”

孔陵愣了下。

這一秒裡,他想著他的一見鐘情。

這一秒裡,他想著他爸風霜苦楚的十年。

天邊又閃過一道雷。

周渡擋住陳翡的眼睛,沒讓陳翡看到孔陵的避讓,他隻是說:“要下雨了,我們回家。”

陳翡不知為何安靜了許多。

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挺安靜的。

上車時周渡給他拉的車門,坐車上周渡給他係安全帶,下車周渡抱他下去的,九月的雨不好下,遠沒有夏季的暴雨酣暢淋漓,悶響了一路的雷,到現在才飄下兩滴雨。

周渡知道陳翡愛體麵,下完車沒著急走,而是理了下陳翡歪掉的衣領,他手大,十指修長,骨節分明:“不開心?”

陳翡下車後就在數掉落的雨,一滴滴在他手上,一滴砸到他的鼻尖上,他正想著第三滴什麼時候掉下來時,周渡的吻壓了下來。

唇瓣被人含住,壓迫窒息。

……

漫長地五分鐘。

陳翡在結束後喘了好一會。

周渡捧著陳翡的臉,揩著陳翡紅豔豔的唇:“為他不開心?”

陳翡這才想到周渡為什麼又發瘋:“不是。”他跟孔陵本來就沒什麼交際,也沒什麼交情,在現在路邊扶個跌倒的老奶奶都要先拍照錄像的社會裡,孔陵並沒有做錯什麼,他就是有點搞不懂,“你怎麼知道孔陵他爸是誰?”

周渡用一種很正常的口吻道:“我查的。”

“就暑假那些加你的,我都查過。”

“?”

陳翡看周渡,“嗯?”

周渡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麼,畢竟他真的沒做什麼:“我就看了看,沒做什麼。”

陳翡的目光下移,落在周渡拉住他的手上,開始覺得周渡不正常了:“你怎麼知道有人加我?你翻我手機了?”

周渡:“嗯。”

陳翡又看向周渡,真的會覺得周渡有病:“就嗯?”

電梯到了,周渡用陳翡的指紋開密碼鎖。

密碼鎖滴一聲,說歡迎回家。

陳翡瞄著自己的手,知道周渡又在挽留他,但還是隻是垂了下眼。

周渡推開門:“我知道那不對,但我不覺得那不對。”

開門燈就是開著的。

一覽無餘的客廳與他走時並無兩樣,隻是多了些食物的香氣兒,餐桌上擺著幾道菜……一對碗,一對勺子,兩雙筷子。

陳翡在宿舍洗漱收拾就磨蹭了挺久,到幸福家園這裡又用了一個多小時,早已饑腸轆轆,但他看到餐桌上有飯時,竟然不是覺得餓。

而是覺得幸福。

他彎眼,卻不覺掉眼淚,一滴的一滴的掉,大滴大滴的掉。

你說,到底什麼是後悔?

是幾乎是他夢寐以求的一切已經觸手可及,他卻要親手砸掉它。

陳翡想,哪怕他就再往前走一步呢。

……他不敢。

他幾乎是恨了起來,他隻是談了個跟玩似的戀愛,怎麼能這麼難受。

但也就是一瞬間,陳翡就掃平了那些情緒,他對遇到周渡這事,始終覺得開心,覺得幸福。他腦海裡關於小時候的記憶已經模糊,隨著時間有些花了。

他還記得曾經好開心,好快樂,但再也記不起那是什麼感覺了。

這幾個月,在他並不是很長的人生裡……讓他再次明確什麼是開心,什麼是幸福。他終於記起這種感覺,也就發自內心的感恩。

他甚至想,如果他不是十八就好了,他要是二十八,他就應該能成熟點,能穩重點,不會如此患得患失,驚懼度日,能試著和周渡一起走下去。

他要是三十八應該睿智些,豁達些,再不會對自己的過去耿耿於懷,就是分了,也能彈指一笑。

……四十八就算了,太老了,周渡估計看不上了。

但他才十八。

他的人生才剛開始,他還沒有很堅韌,也沒有很勇敢,他沒辦法去賭自己都不相信的未來。

說來搞笑。

小時候想著長大就好了。

現在還是想著長大就好了。

所以到底什麼時候就好了呢。

還是說,生活就一直如此糟糕。

淚水塗花了陳翡視線,封住了他的耳鼻,讓他覺得如此的窒息……為什麼生活這麼苦,他思來想去,想去思來。

也隻從他過去翻來出來四個字——咎由自取。

沒錯,他活該。

真討厭啊。

真是……太討厭了啊。

.

似近似遠的呼喚。

“陳翡。”

“……陳翡。”

肩膀被人捉住,背被抵到牆上,冰冷堅硬,陳翡回神,但眼神仍然茫然,十幾年的淚越積越多,就這一刻泛濫成了災。

他也不想這麼討厭自己,他答應過自己,好好愛自己的。

……他也知道周渡在撈他。

陳翡努力抬頭,去看周渡的臉,但淚太凶,眼眶實在太花了,再怎麼看,周渡的臉都還是模糊的。

他不知道的眼神到底多空洞,他隻是說:“哥。”

“我看不清你了。”

就這麼個嬌氣鬼,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能受得了就怪了,周渡知道陳翡心理狀況不會多好,但也沒想到會如此的糟糕。

他俯身,將臉湊到陳翡跟前:“我就在這兒。”

今夜無星,今夜無月,長夜無光。

陳翡眨眼睛,想讓自己眼淚稍微停一下,哪怕就隻有半秒,但他停不下來,他感受自己情緒失控,但也隻是感受著。

淚掛在睫毛上暈成冰珠,又陡然碎成水沫,他的視野一直模糊……一直抬頭也是挺沉重的事,陳翡逐漸低頭,像是犯錯的小孩兒:“……我。”

“看不清啊。”

周渡握住陳翡的手,往自己臉上摸,眉、眼,鼻、唇,都是陳翡喜歡的樣子,他掌心寬大、十指有力,能緊緊攥住陳翡的手:“能看清了?”

眉眼是淩厲的、觸感是溫熱的……陳翡又眨眼,他說:“我喜歡你。”

周渡說我也喜歡你。

陳翡笑了下,很甜:“可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周渡忽然噤聲,意識到陳翡可能沒在跟他說話。

陳翡仰著臉,燈在他眼裡是一團暈開的光斑,被拉得很長的光線,他說:“你會不要我的。”

“就沒人,想要我。”

“我一直就是拖油瓶。”

“……一直就隻會給人添麻煩。”

陳翡光因為學琴這事,就跟家裡鬨過不少矛盾,也讓家裡產生了不少矛盾……他大伯母因為他大伯父想送他去學大提琴,差點跟他大伯父離婚。

他大伯母人很好,對他也很好,她本來是同意的,就是他堂弟突然問了聲大提琴是什麼?她自己的孩子連大提琴都不知道是什麼,她就真的沒辦法送他去學了。

一連一個月,家裡都風聲鶴唳。

陳翡不太敢去大伯家,就去二伯家。

二伯母人也很好,給他做飯,洗衣服,會笑眯眯摸他的腦袋說小翡好乖……然後他二伯母也跟二伯父吵了起來。

二伯母說你是不是也要為了那個拖油瓶跟我離婚?

陳翡還含著二伯母送他橘子糖。

長了好些年的榆樹遮天蔽日,耳邊都是蟈蟈叫,他坐在院子裡抬頭看天,小孩兒在枝繁葉茂天空裡看到了一覽無餘的夜空綴滿了如點的繁星。

從此再也沒忘記那個夏天。

和那發苦的橘子糖。

……

陳翡倒不是回憶痛苦,他看向周渡。

“哥。”

“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他小時候就挺想說,“……真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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