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黃大勇且說葉棠梨,背著藥簍沿著山道往上走,說是山道其實就是上山打獵砍柴的走的多了便成了道,不是那種後世齊整的石頭台階,就這樣的道也隻到半山腰,再往上荊棘叢生人跡罕至,也就沒路了,以棠梨的經驗,越是人跡罕至的地方越能采到好藥。
棠梨從背簍裡拿出柴刀,把前頭擋路的一叢荊棘叢砍斷撥開,便瞧見了上頭那顆碗口粗的鬆樹上自己做的記號,上次來采藥的時候發現了一大片野蘑菇,無毒,采了好些回去,跟雞燉了,味道格外鮮美,一家子都喜歡,尤其傻姑連剩下的那點兒湯都伴著飯吃了。
好在自己留了個心眼,知道這蘑菇采了還能長,蓋好了鬆針腐葉並做了記號,這回倒省事了,棠裡伸手抓住那顆碗口粗的鬆樹,略一借力便跳了上去,上麵是一塊凸起的大青石,棠梨彎下腰往青石下一看,不禁笑了起來,果然長出了一片蘑菇,像一把把小傘撐開,把上麵蓋的鬆針腐葉頂了起來。
大約是昨兒落了雨,蘑菇比上次多了許多,杜若采了小半筐,想著傻姑看見肯定高興壞了,一想起傻姑笑的樣子棠梨便又采了一些。
傻姑是棠梨十歲那年撿回來的,那年城西觀音祠廟會,爹娘帶著她去瞧熱鬨,見著個要飯的花子,大冬□□不蔽體的蹲在牆根兒下瑟瑟發抖,棠梨就把爹剛買給她的桂花糕給了那人,後來他們回家的時候才發現,那要飯的竟然一路跟了回來,站在門外不走了,眼巴巴看著棠梨。
後來娘心有不忍就跟爹商量,瞧著身體倒壯實,正好驛館裡缺個養馬的,要不就把人留下了,橫豎也有個營生糊口,不至於在去街上要飯了。
把人留下來才知,長得雖壯實卻是個實打實的女子,年紀也不老,問她多大了,家在哪兒,就知道嘿嘿傻笑,爹娘沒轍,這時候知道了是個女子更不能把人拒之門外了,隻能留下了,不能養馬就在後院打雜,人雖有些癡傻吃的也多力氣也大,乾起活來一個頂仨。
這幾年棠梨一直給她施針,雖仍有些傻傻的,卻比前些年好了許多,簡單的話也能應答上來,告訴她什麼事也能記住一些。
棠梨知道這種病大約有兩種病因,一是胎裡帶天生的,一是小時候發燒燒壞了腦子,天生癡傻是發育不全或是基因遺傳,是治不好的,而後一種卻有希望,便不能徹底治愈也能好轉,傻姑便是這一種,棠梨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把傻姑徹底醫好,讓她做一個正常人。雖然這個希望有些渺茫,但有希望總是好的。
棠梨采了蘑菇,又把鬆針腐葉蓋在了上麵,這樣下次還能采,收拾好直起腰,瞧見旁邊的灌木叢中有一顆直直高高的杆兒,上麵的細小的芽穗,瞧著像野芝麻,棠梨眼睛一亮,她知道這不是野芝麻,這是白龍皮也就是天麻。
棠梨抓著旁邊的野藤過去,從藥簍裡拿出鏟子,小心了撥開那從灌木沿根部開始小心的挖了起來,天麻喜疏鬆的沙質土,故此並不難挖,不一會兒那白嫩嫩的一棵白龍皮便挖了出來,棠梨拿在手上比了比,有自己手掌大,暗道造化,今兒果然是大有收獲。
白龍皮可是上好的藥材,尤其可以補腦,可以跟魚頭燉湯給爹補補,棠梨計量著一會兒回去的時候拐個彎去魚市兒上瞧瞧,買條新鮮的大鰱魚,魚頭燉湯,魚肉可以紅燒,既美味又營養。
打定主意,棠梨把白龍皮放到了藥簍裡,這一番折騰倒折騰出了一身汗,抬手抹了把汗,也沒覺得涼快多少,忽聽水聲,忽想起來前頭不遠有一處冷泉,冷泉是棠裡起的命,實際就是一處山澗,山溪流下來,積在哪處山澗裡形成一個小水潭,因那水冰冷刺骨,棠梨便叫它冷泉。
棠梨背著藥簍,往前走去,隨著水聲愈大,便瞧見那籠罩的寒氣,棠梨當初發現這個冷泉的時候,還特意研究過,雖說山裡的水大都溫度較低,可低到這種程度的也不多見,這冷泉的水簡直跟冰水差不多,撩著水洗洗手都冰的難受,她可從不敢把手伸到裡麵去,她覺得自己一旦把手伸進去,大約整隻手都能凍成冰疙瘩。
而這裡的水這麼冷的原因,是因這一出是山的背陰一麵,山上的積雪厚融化的也較陽麵的緩慢,融化的雪水從背陰的山壁直接流下來,落進這水潭裡,所以才這麼冰寒。
雖冰寒刺骨水質卻好,棠梨摸了摸腰上的水囊,想著自己可以灌一些回去給爹泡茶,想著便要過去,不妨自己剛一動,一把寒光閃閃的利刃便橫在了自己脖子邊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