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山道拾階而上, 不大會兒便瞧見隱在青鬆翠柏中的一方古刹, 也不知多少年了,觀前的石階已磨的圓潤光滑, 透出一種玉質的細膩, 映著爬滿牆的蒼苔, 有種難以言喻的滄桑厚重。
站在石階上棠梨抬頭,上麵有塊古舊的匾額,年代久遠風雨侵蝕, 匾額上的字已褪的幾乎看不清,需仔細辨認才能認出是老君觀三個字。
兩扇門半掩著,從門縫裡看進去, 頗有些冷清, 不像那些香火鼎盛的寺廟道觀,可從剛問路那人的反應看,這位勁節先生應是竹山縣一位人儘皆知的人物,他的修行之所怎會如此冷清?
正納悶呢, 門從裡頭開了,出來一個眉目清秀十二三的小道士,看見棠梨幾個揖了個禮道:“施主若是來求藥的, 還請改日再來,我家師傅如今病著, 看不得診。”
棠梨更為訝異, 葉大人說這勁節先生有聖賢之風救世之才, 到了這竹山縣才知竟是個出家人, 如今這小道士卻又說他家師傅看不得診,既能看診必是大夫了,怎會病的如此嚴重。
那小道士見棠梨並沒有走的意思,以為她仍要求藥,又道:“我師傅病的極重,已有許久不看診了,施主若是求藥還請去旁處吧,也免得耽擱了病患。”
棠梨方道:“我不是來求藥的,在下聞聽勁節先生賢名,特意前來拜訪。”
那小道士道:“剛也說了我師傅病重,實不宜見客,施主請回吧。”說著又揖了一禮。
棠梨目光一閃:“不瞞小師傅,在下也是大夫,既先生病了,可否讓在下進去瞧瞧?”
那小道士愣了愣,打量棠梨一遭,眼裡儘是懷疑之色,想必是覺得棠梨這個年紀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怎可能是大夫,即便是大夫,這麼點兒年紀,醫術又能高明到哪兒去,前頭來了那麼多郎中大夫,可都說師傅這病不可治了,這小大夫又有什麼用?
想到此搖搖頭:“施主請回吧。”說著就要關門。
棠梨上前一步擋住道:“小師傅,不試試如何知道我不能治,更何況,你家師傅如今已經病成這般,便再壞也不過如此了,讓我試試若萬一治好了,豈不是救了你家師傅一命。”
那小道士覺得棠梨的話有些道理,師傅如今都吩咐他們準備後事了,還能壞到哪兒去,便打開了觀門:“那,你進來吧。”
棠梨邁步走了進去,進了老君觀,棠梨暗暗鬆了口氣,頭一次知道給人看病還得費儘口舌。
老君觀裡不大且年久失修有些破敗之相,但觀中古木參天,鬆濤陣陣,倒是頗負意境,棠梨跟著小道士直接往後院中行去,一進後院便見院子裡搭著木架子,架子上都是晾曬的藥草,棠梨便忍不住吸了口氣,這股草藥的味道實在太熟悉了,看起來這位勁節先生還真是位大夫。
棠梨跟著小道士正要進屋,卻見另一個小道士從屋裡走了出來,看見棠梨皺了皺眉:“清風你這是做什麼,不是說了師傅病了不能看診也不能見客嗎,怎麼又把人帶進來了。”
清風?棠梨忍不住想笑,想來這個說話的小道士該叫明月才是,正想著,便聽清風道:“明月,他說他是大夫,知道師傅病了,來給師傅瞧病的。”棠梨暗道,果然讓自己猜中了。
明月眉頭皺的更緊,掃了棠梨一眼道:“他是大夫?”語氣很有些不屑。
清風湊到那明月耳朵邊兒上低聲嘀咕了幾句,想必是說服明月,讓棠梨給他們師傅看病,畢竟這時候死馬的當成活馬醫,萬一治好了呢。
那個明月雖不信任棠梨的醫術,卻被清風說動,不情不願的讓開身子讓棠梨進屋看診。
棠梨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這個軍總醫院炙手可熱的中醫科主任,竟也有如此不受待見的時候,擱在前世自己如何也不會想到的。
屋裡的擺設不似出家修行的,若非牆上掛的老君像,棠梨還以為自己進了藥房呢,整個一麵牆的藥櫃足有兩人高,上麵標注著藥的名稱,旁邊的長案上秤藥搗藥的家夥什,一應俱全。
靠窗的炕上躺著一人,棠梨進來他也沒什麼動靜,躺在哪兒一動不動仿佛死人,清風低聲道:“這便是我師傅。”
棠梨近前,見炕上躺了有個瘦骨嶙峋的老人,年紀瞧不大出,但麵色萎黃,瘦弱不看,閉著眼眉心皺的緊緊,若非氣息短促,還真不像個活人。
棠梨心道,怪不得那麼多大夫來看了都說不可治,光瞧這光景的確像是不治了,隻不過棠梨卻發現,自己靠近的時候,炕上的人雖看似毫無反應,但若仔細觀察便會發現,他的眼皮動了一下,雖很輕微但棠梨還是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