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進了內院,這內院也與外麵一般闊朗, 院內也不見花草, 卻也未似外麵一般都是鬆柏,而是種了一架葫蘆, 葫蘆種子牆根兒,沿著牆搭了方正的架子, 那葫蘆藤彎彎繞繞把那架子纏了個嚴實, 綠色的藤蔓間墜著一個個葫蘆,不是那種手撚的小葫蘆, 是大葫蘆,最大的目測得有二尺高, 小的也有人腦袋大, 累累的垂下來, 讓人擔心它們下一刻便會掉下來。
而葫蘆架下放著一把藤椅, 上麵靠坐著一位須發虯髯的老人, 正在閉目養神,雖上了年紀卻仍能看出威武的身形, 聽見動靜, 睜開眼,那眼中仿佛迸發出兵戈之氣, 這種目光隻有真正在戰場拚殺過人才會有, 現代時她接觸過幾位致休的老將軍, 故此, 對於這種目光, 棠梨很是熟悉。
自從來了這裡,除了眼前這位老將軍,棠梨也隻有齊王身上有這種感覺,老將軍犀利的目光盯著棠梨良久方開口道:“你這女娃娃倒有幾分膽魄,不似往日的那些小丫頭風吹吹就倒,老夫看一眼,就哆嗦個不停,好像老夫是閻羅王一般。”
棠梨眼裡閃過一絲笑意道:“我生來膽子就大,小時候墳圈子裡也常跑著玩的,什麼閻王小鬼一概不怕。”
老將軍哈哈笑了起來:“這女娃子有趣兒,老婆子你是從哪兒找來的?”
將軍夫人本還怕老伴的脾氣硬,不好相與,回頭一見麵給棠梨個下不來台,到時候不好收場,畢竟是自己硬拖著人家來給老伴看診的。
不想這一老一小倒很是合拍,不禁笑道:“不是找的是我硬著拖來的,要不是為這你這腿,我也不會她一進京,就忙著拖了過來。”
我的腿?老將軍頗有些不解:“我的腿跟這小丫頭有甚乾係。”
將軍夫人道:“你忘了,前次我跟你提過,回京的半道上病了,後遇到葉府老夫人的事了。”
老將軍:“這事我記得,你說葉府老夫人身邊有個小神醫,醫術高明,隻一副藥就把你的病治好了,這才順風順水的回了京,你還說回頭請哪位小神醫來京的。”
將軍夫人點頭:“我說的那個小神醫可不就是她嗎。”
老將軍愕然指著棠梨:“你說這丫頭就是那個小神醫,怎麼可能,這丫頭也就十五六吧,雖說膽子大,可郎中也不是膽子大就能當的,你少哄我。”
將軍夫人沒好氣的道:“我哄你做甚,還不是為了你這腿疼的老毛病,快著讓小葉大夫,昨兒不是鬨了一宿疼嗎。”
旁邊的小廝,剛要伺候著撩衣挽褲腿,卻想起棠梨是女子,身子僵在半截未敢動手,棠梨卻不以為意,把手裡的藥箱子放在地上,半蹲下,見那小廝剛要挽的是右腿,想必傷在右腿,便利落的把右邊的褲腿挽了起來,這褲腿一挽上去,便見膝蓋處已經紅腫起來,伸手碰了碰有些熱,棠梨也不診脈,從藥箱中翻出一瓶藥膏來,塗在膝蓋處。
也真奇了,那黑糊糊的藥膏一抹上,老將軍立馬就感覺疼痛緩了許多,也不覺得那麼火辣辣的了,不禁道:“你這瓶子裡裝的是什麼靈丹妙藥,怎麼如此靈驗,一抹上就不疼了。”
棠梨笑道:“算不得什麼靈丹妙藥,隻是用生大黃生梔子,白芷紅花等熬煮成膏,能快速褪瘀熱,而老將軍您這腿傷並非新傷,而是經年的陳傷,這骨傷多會血瘀,久瘀化熱,便會紅腫熱痛,正好用這藥膏,因切症故有奇效。”
老將軍點點頭道:“這說起話來倒真像個郎中。”
將軍夫人不禁道:“你這老東西什麼像不像的,本來就是。”又忙問了句:“小葉大夫,他這腿傷鬨了幾十年了,刮風下雨的疼起來,連覺都睡不了,紅腫起來路也走不得,你瞧瞧這樣重的傷可還能治好。”
棠梨:“陳傷因年頭久遠,一個是當日隻怕未治徹底,才留了病根兒,過了這麼多年,想治好隻怕不易,若是想不疼或是少犯幾次,倒不難。”
老將軍:“你這小女娃子好大的口氣,昨兒太醫院那個姓賈的太醫,又是按摩又是施針,又讓我灌了兩大碗藥下去,結果屁事兒不頂,卻一會兒要這個,一會兒要那個,折騰了個不亦樂乎,若不是我這腿疼,早一腳給這混賬踹出去了,狗屁太醫,都是混賬王八蛋。”
將軍夫人聽他罵起人來,忙咳嗽了一聲:“你這老東西胡說什麼,小葉大夫在呢。”
棠梨笑道:“的確是一幫混賬王八蛋。”
老將軍頓時大樂:“你這丫頭有意思,合我老頭子的胃口,丫頭你定了親事不曾?”
棠梨愣了愣,心道,怎麼好好的忽然問起親事了,眼珠轉了轉道:“棠梨雖是郎中卻也是姑娘家,老將軍這般直接問女孩家兒親事,讓棠梨如何答?”
將軍夫人忙道:“就是,你這老家夥真是老糊塗了,哪有當麵問人姑娘家親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