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宴會(2 / 2)

林相的笑容頓了頓,他屬意雲水在兵部的車駕清吏司當個主事,掌管馬政與驛傳等事務,夠清閒又不會礙事,但是此刻不好拿到台麵上來說,免得其他人說他排擠他。

他近來心情愉悅,燕尚書在女兒死了,兒子失蹤之後,終於乞骸骨歸鄉了。

他厭惡燕尚書,燕鳴在前朝的時候是中郎將,掌管都城禁軍,殷牧昭打到京都外的時候,燕鳴率先背叛了哀帝,那時哀帝的密探截下了燕鳴預備傳給殷牧昭的投誠信。

哀帝病重,太子年幼,叛軍已打到城外,即使這個時候除掉有叛心的燕鳴,前朝也難以苟全。哀帝將他召到塌前,告訴他在這封燕鳴的投誠信裡,加一封林家的投誠信,求林誌琅保住太子殿下的命。

那夜林誌琅回去之後,眼見即將國破卻無能為力,還要背叛自己過往的清高投降反賊,他悲痛欲絕,嚎啕大哭。林夫人安慰了他一番,冷靜下來思索,以山林居士的名義給殷牧昭寫信讓他接受投降之人,之後第二日林誌琅再送出了他與燕鳴的投誠信。

他是假投誠,燕鳴是真投降,他將那時的痛苦掙紮都怪到了燕家頭上,這些年他無所不用極其的獲得皇上的信任,又架空燕尚書的權力,讓他女兒心愛的人被皇上殺死又痛苦進宮。林綠萼被算計進宮,燕明冶悲憤地來相府中看望林綠萼,他卻借機悄悄告訴他:你在京都舉步維艱,不如去邊關投靠逸陽王,海闊憑魚躍。

燕家遭受的種種磨難,林誌琅自認都是他的功勞。

但他也是為了報複,報複燕鳴的不忠與背叛。這些年午夜夢回之時,他也在想,如果當年沒有假投誠,清清白白地隨那些忠臣們一起死了,那也不用做這麼多壞事,汲汲營營的苟且偷生,自己越來越惡,他不願承認是自己貪戀權力的欲望作祟,所以將自己錯誤的源頭怪到了燕家頭上。

若不是燕家不忠又愚蠢地被哀帝的人截住投誠信,他林誌琅又怎會成為背負天下罵名的人呢?

林誌琅舉杯,對著空氣敬了一杯,時也命也,一切都助我也。

舞女穿著輕紗粉裙,似一朵朵桃花,又盛開在了宴會中央。林綠萼終於尋了這個大家注視舞者的機會,偷偷打量雲水。

雲水也看向她。四目相對,林綠萼遮住嘴邊的笑意,臉頰微紅,害怕被人發現她明目張膽的目光,急急地低下頭看向麵前的滋補湯藥,又抬頭掃了他一眼,發現他抬頭假裝看歌舞,實則眼光也流連在她身上,那目光仿佛帶著暖流蕩過她的心口,她的喜悅用菱扇遮掩不住,隻好低下頭捂嘴偷笑。

身邊的官員與雲水喝酒,讚他年紀輕輕卻勇武非凡,他喝了一杯酒,與人閒話兩句,又望向日思夜想的姐姐,身旁的人說的什麼,他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周圍明明喧嘩不已,歌聲人聲鼓樂聲聲聲入耳,他卻好像能聽到姐姐低頭發出的嬌笑聲,那歡喜的笑聲讓他雙手握拳才保持了麵上的平和,否則也忍不住跟著她傻樂起來。

林綠萼粉麵含春,柳眉上揚,任誰看了都猜她遇到了喜事,她心裡許久未見的思念之情蓬勃爆發出來,震得她的心砰砰直跳,她又感到可惜,明明隔得很近,卻不敢肆意地對望,明明許久未見,卻不能激動相擁,她好想與他私話幾句。她杏眸幽怨地剜了他一眼,臉頰上的梨渦卻蕩著笑意。

雲水立刻知情識趣,對身旁敬酒的人說:“我不勝酒力,出去吹吹風。”說著,他先一步走了出去。

待他出去有一會兒後,林綠萼終於整頓好麵上的巧笑,嚴肅而疲憊地站起來,扶著額頭對淑妃說:“淑妃,本宮久坐頭痛,又到了喝安胎藥的時間,隻好先行回宮了。”

淑妃今日打扮出眾,得意洋洋,又見林綠萼似乎沒有刻意裝扮,猜她是為了給自己幾分薄麵,欣慰地站起來說:“貴妃注意身體,本宮讓應星送你回去吧。”

林綠萼一愣,淡然搖頭,又對皇上行了一禮,“本宮傳了步輦,不勞淑妃擔心。”

她緩緩走出摘星閣,迎著溫柔的夏日晚風,望著在黑夜中翻飛的壽幛,心裡猜到了他在哪裡等她,愉悅地扶著檀欣的手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