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送行(1 / 2)

初秋, 碧空澄淨,驕陽似火,本以為白露後會迎來溫涼的秋天, 但天氣依舊燥熱, 連熱了月餘,摘芳殿附近的野貓都懨懨地叫不出聲。

寧離離下了步輦,跨進摘芳殿, 院中的綠樹枝葉繁盛,她踏著斑駁的樹葉陰影,走進了偏殿, “又是我來得最早。”

“打麻將自然屬你最熱情。”林綠萼慵懶地躺在塌上,伸出水蔥似的手放在溫雪麵前, 溫雪正埋頭用蔻丹為貴妃染指甲。

“這色澤真豔麗, 回去我也讓萍兒幫我染上。”寧離離拉著林綠萼另一隻弄好的手, 翻來翻去地看了一圈, “對了, 你知道嗎?皇上要禦駕親征。”

“征誰?”林綠萼想了想前幾日聽檀欣說起過這事, 那時她正在孕吐, 身體難受頭腦發暈,便沒有聽進去, 此刻想來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忍不住出言輕斥, “皇上真是荒唐!邊境如今是什麼情形,你可知曉?”

“我聽說啊, 邊境徐仲勢大,現在已攻下了永城,張乾帶人逃竄。皇上便決定去親征張乾及其餘部……”寧離離笑著輕輕搖頭, 一對碧玉耳墜隨著她的臉搖晃,襯得她膚色白潤,“也不知有什麼好打的,痛打落水狗嗎?”

林綠萼癟了癟嘴,心裡充滿鄙夷,“且不說他到邊境的時候戰爭結束沒,他這一趟遠征完全是為了殺人玩吧。他這麼肆意妄為,朝中就沒有人勸一勸嗎?”

“林相帶頭支持。其他人想勸,皇上也聽不進去啊。”

“林相嗎?他又在搞什麼啊……”林綠萼眼眸微動,難道父親與徐仲書信往來,他騙皇上去邊關,然後讓徐仲將皇上斬於馬下?這可不得了,她輕拍胸口也抑製不住狂亂的心跳,難怪她最近眼皮跳得厲害,看來是真要變天了。那雲水呢?他也應該知道他們的計劃吧,他會不會要去協助徐仲?得寫信去問問他。

寧離離突然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一眼,然後俯身到林綠萼耳邊小聲地說:“我悄悄告訴你,我在閨中的時候,曾經和幾位算命師傅一起合算過一個大卦,算到本朝氣數隻有十年。今年剛好是第十年,這都初秋了,雖然時局不太平,但也沒有要亡國的跡象,我本來以為我們算得不準,突然皇上決定禦駕親征,我覺得……”

“我覺得你真是嫌命長,敢開著門說這種話。”楊靜媛邁步進來,嗔怪地盯了她一眼,“還好是我聽到了。”說著她讓婢女們先退下,關上了殿門。

“離離的算卦可真不能信,她算自己的賭運倒算得很準,算彆的真是不敢恭維。前些日子我讓她幫我算算情……”她頓了頓,她因擔心失蹤的燕明冶,病急亂投醫,便尋寧離離幫她起卦。但她又不好對寧離離直言她心係燕明冶,便讓寧離離幫她算算她緣分中的那人如今是什麼情形。

寧離離算出來她的有緣人正一邊撫育幼子,一邊為妻子守墓。

楊靜媛聽寧離離解釋了卦象後,對她揮了揮手,說:“幸好你沒有去擺攤算卦,否則遲早讓人把你攤子掀了。”

楊靜媛坐下來,微蹙著眉頭,頗為悲憤地說:“我也覺得皇上瘋了,帶著數十萬大軍去邊境收拾張乾殘部,因張乾殺了逸陽王。若說是前幾月徐仲與張乾勢均力敵的時候,皇上禦駕親征平息戰火,還算得上有所作為。可如今要到秋收了,各州徭役的百姓本可回家收糧食,卻要跟著皇上一起去邊境屠殺都是本朝子民的士兵……哎。”她想著血流成河的沙場,深沉地歎了一聲。

“說到秋收,我又不得不提一句天命不佑。去歲大雪,俗語說瑞雪兆豐年,可今年夏日又酷暑難耐,導致南方乾旱,糧食收成很差,家父說未提前屯米,真是虧大了。”寧離離壓低了聲音,“而且據聞南方乾旱,導致不少百姓落草為寇,聽聞有兩州都在鬨土匪,那些匪徒打家劫舍,連搶數鎮,偏還越來越多的流民為了一口吃的,加入那些匪徒之中,隱約有要揭竿起義之勢。”

“真的嗎?”林綠萼與楊靜媛同時驚訝地問,林綠萼撐著軟塌坐起來,靠在引枕上,她瞪圓了雙眼,憤怒地說,“南方這麼不太平,皇上竟然還親征西北,難道皇上不知道南方出事了嗎?”

楊靜媛想了想,“南方的匪徒也許是小打小鬨,皇上並沒放在心上。平民百姓揭竿起義,往往十分分散,他們沒有組織紀律,隻要遇到正規的軍隊鎮壓,流民很容易就潰散了。”她哀歎了一聲,“流民沒有戰鬥能力的,哎,若不是世道不太平,誰會跟著土匪鬨事呢。”

“可不是小打小鬨。”寧離離翹著二郎腿,搖著團扇也歎了一聲,“前幾日我生辰,家父卻未像往年一樣送我許多珍奇賞玩、金銀珠寶,他寫信告訴我,寧氏南方的店鋪接連遭到匪徒洗劫,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他正忙著將南方屯的貨全運回我們老家,他忙得焦頭爛額,所以未能好好為我準備禮物。”

寧離離又說:“你們不知,我父親最疼愛我,每年我生辰他都會提前一月為我籌備禮物,今年竟然就送了一盒珠玉來,實在荒謬。”

“這麼凶險嗎?”林綠萼望著肚子陷入凝思,雲水是否知道這些呢?他會不會又偷著在忙事情。

溫雪打開了殿門,耀眼的日光照在偏殿的牡丹紋地毯上,空中飛舞著零星的灰塵。

“我來遲了。”梁珍意抱著粉珠走進來,她見三位姐姐都沉著臉色皺著眉頭,不禁打趣道:“你們三人怎麼一臉苦澀,想打麻將想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