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1 / 2)

《執華蓋》全劇組都漸漸知道自家空降的新人男二是個奇才,不隻是導演和主演,不少表演經驗豐富的配角老師也對此嘖嘖稱奇,有的演完之後還拉著杭楊問長問短,得知他師承文淵之後才感慨地點點頭,不再一個勁地追問了。

隨著葉璋底層小太監的戲份差不多拍完了,杭楊終於不用每天任勞任怨、挨打受罵,平日裡的神色也緩和了不少,不再常給人那種惴惴不安的惶恐感——活像找不到棲枝的小雀。

陳絮每天緊繃的心也慢慢緩和了些,每天愁眉苦臉地翻劇本,看看自家小杭老師還有多少罪要受。

“他怎麼這麼慘啊,”陳絮哭喪著臉晃手裡的劇本,“這人怎麼這麼慘啊,這合理嗎?”

“知道現在流行的人設是什麼嗎?”唐伊把她手裡的劇本奪下來,平放在桌子上,“美、強、慘。我可跟你說,這戲劇情好、製作好而且楊楊老師演的也好,隻要一播,他馬上就能爆!”

“可是、可是這也……”陳絮薅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揉了揉臉,“這也太不容易了。現在我拿著這劇本,就感覺跟捧著司命星君寫的命格簿一樣,真的是戰戰兢兢,天天祈禱他老人家可彆折騰我們小杭老師了,我真心疼死了。”

唐伊擺擺手:“那話怎麼說的?想乾大事的人,一定得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你是不知道我們杭老師剛開始演戲的時候——”

這邊還聊著,被人突然打斷了:“片場那邊在催了,絮姐看見小杭老師了嗎?”

“哦哦,不好意思,”陳絮趕緊起來,“他剛說去花園那邊走走,我這就去把人找來。”

她衝唐伊和前來通知的工作人員點點頭,就匆匆去找杭楊。

陳絮沿著杭楊走之前指的方向一邊摸索一邊走,這邊人漸漸少下來,聲音也小了不少,今天天氣不大好,天上黑壓壓的烏雲鎮在頭頂,聽說天氣預報是有大雨。她稍放緩了步伐,深呼吸了一口,才慢慢往前走。

她在給小杭老師當助理之前也見過不少藝人,活潑的、沉悶的、有想法的、傻缺的、愛作的……她也曾經忐忑杭楊到底會是什麼樣的人,事先聽說了他是杭家的小少爺、杭修途的弟弟,當之無愧在金窩裡長出來的鳳凰崽。陳絮做好了心理準備迎接一個難伺候的富二代,誰知道等真正見到了、接觸了,他發現這位漂亮得出奇的小少爺脾氣極好,為人特彆和煦周到,以至於自己常有點惶恐。

不管什麼時候,他待自己總特彆禮貌,尤其注意不在過早或者過晚的時候麻煩自己,在一些日常瑣事上還常常惦記著自己,總留神著不給旁人添麻煩,就說當下,杭楊去散心還特地把位置發給了自己,生怕自己找不到他人著急,妥帖乖巧得讓人心疼。

陳絮繞過一處轉彎,正看到杭楊的背影,他靜靜站在一棵光禿禿的菩提樹下,半倚著樹乾,低頭看著腳下,像是在發呆。

他沉默的背影太過單薄,整個人毫無違和感地融入了滿庭院蕭條的冬景,看得陳絮心一抽一抽地難受,想都沒想就直直衝了上去:“小、小杭老師?”

杭楊慢慢回過頭:“那邊在催了?”

陳絮一瞬間差點忘了自己的來意,愣了一下,然後才趕忙點點頭。

“那走吧。”杭楊大概整理了一下衣服,他現在身上穿的戲服已經比前期複雜華貴了不少,但奈何人太消瘦,就算黃袍披身上都顯不出雍容。

兩人靜靜往回走,陳絮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小杭老師……剛剛是在想事嗎?”

“不算,”杭楊笑了下,“隻是覺得這兒安靜,不知不覺就過去了,正巧在草叢裡看到一個臟兮兮的小紅燈籠,也不知道是誰扔那兒的,就想著快過年了。”

“快過年了……”陳絮咬了咬下唇,“也就不到兩周了吧。”

“絮姐家在本市嗎?”杭楊突然問。

陳絮搖搖頭:“在M省,小四線城市。”

“那往返都得足足兩三天,”杭楊食指點了點下巴,毫不猶豫說,“那下周絮姐先回家吧,沒關係,我來跟我哥講,不會影響你績效的。”

陳絮愣了一下,她前些年每到春節前後都想方設法地請假,提前一兩個月就開始發愁。但今年不一樣,她每天看著杭楊,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放不下,下意識就說:“不用不用,謝謝小杭老師,我按劇組的時間來就可以。”

杭楊正想繼續勸她,但片場已經快到了。眼看周圍人漸漸多起來,喧囂聲也越來越大,杭楊於是隻說:“那我們回頭商量,絮姐,我先過去了。”

“嗯嗯。”陳絮衝他揮揮手,“小杭老師加油。”

看到杭楊走近,他明明遲到了,路丘也不生氣,反倒笑意盈盈打斷了杭楊的道歉:“在找感覺?”

杭楊笑了一下,不點頭也不搖頭,而是岔開了話題:“給大家添麻煩了,要不開始吧?”

“不急,群演那邊還有些東西沒弄好,咱們稍等會兒,”路導從兜裡掏出煙,反正沒了杭修途在邊上,這兒他是老大,偶爾吸上一支,旁邊人也隻能默許,“接下來可是場重頭戲,咱做好奮戰一天的打算,一鏡到底啊!大梁都壓你身上呢,剛剛走的戲還記著吧?”

化妝老師已經上前幫杭楊補妝,他不敢大幅度動作,隻小聲“嗯”了一下。

“彆太緊張。”路丘吞吐了一下雲霧,化妝老師還是個年輕女孩,估計是被嗆到了,手上的動作一頓,隱晦地白了他一眼。

路大導演正說在興頭上,估計是馬上要拍相當關鍵的一場戲,整個人異常亢奮,完全沒留意到,繼續絮絮叨叨地說:“這個階段賀乾和葉璋已經政變成功,兩人大權在握,你不是演那個整天灰頭土臉的小太監,也不是在老皇帝麵前靠一點小心思諂媚,你現在是賀乾身邊的權宦。”

“大權在握的,明白嗎?”路導講戲一激動就喜歡手舞足蹈,“但葉璋作為一個深得皇帝信賴的大太監,他又那麼清醒,不專權不弄權。”

“他這個人啊,不論貧賤還是發達,都有風骨在的……”

路丘還在滔滔不絕地分析,但杭楊有點心不在焉地聽著,隻偶爾“嗯、嗯”應上兩聲。

葉璋這個人,縱觀全劇,幾乎不存在個人獨白、自我剖析這種東西。

一個原本千尊萬貴的世家子弟,年幼就被滅了族,被賀家人救下後送進宮,忍辱負重在仇人身邊服侍,慢慢成為了賀乾在皇宮中最得力臂膀。他費儘心機送賀乾上位,不圖權柄、不圖富貴,賀乾讓他栽贓他就栽贓,讓他殺人他就殺人,甚至就算讓他去死,葉璋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每天說得最多的字就是“是”,日常彎著腰隨侍他人身後,像一個沒有聲息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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