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開大門的那一刻, 楚言凝就看到了坐在床上的那一團。
那個與成年人比起來相對矮小的身影窩在軟軟的被子上，將軟綿綿的被子壓得陷下去了一小塊。
布魯斯.韋恩身上穿的還是那件濕漉漉的、沾滿了淺綠色營養液的衣服，往下滴著的液體在柔軟的布料上落下了深深淺淺的印記。那雙曾在囚室門外留下痕跡的花底鞋子被隨意踢蹬在床畔。
似乎感受到這間屬於自己的屋子被其他人入侵。布魯斯.韋恩朝楚言凝這邊看來。和上一次不同, 這一次他露出了非常明顯的戒備神情, 就連手臂都完全繃緊了。
楚言凝因為他的反應愣了幾秒，隨後才想起來：他麵前的這個男孩剛剛站在囚室門口觀看了自己與阿撒茲勒的全部交流。
是哪件事引起對方的警覺了嗎？
看了布魯斯.韋恩幾秒後, 楚言凝收回了落在對方身上的目光，準備去外邊替他拿件乾淨的衣服。
“你打算去拿什麼？如果是乾淨衣服的話, 喏。”
熟悉的聲音在楚言凝耳邊響起，發聲的人就站在他的身後。
楚言凝回頭, 剛好對上了托尼.斯塔克那雙焦糖色的眼睛。
“咳，我隻是過來看看情況。”那個留有小胡子的男人咳嗽了幾聲, 然後故作隨意地倚靠在了門框上，“我可不希望有人在我的飛機上出事。”
“另外，你不是在找乾淨衣服嗎？其實乾淨衣服就在老蝙蝠枕頭旁邊，隻是他碰都沒碰一下而已。”
“嘖, 無論是大是小, 老蝙蝠都是如此的不知好歹。這件衣服可是我, 咳，可是星期五按照他的尺寸精心挑選的。”
托尼.斯塔克抱著手臂, 將“精心挑選”四個字壓了重音。
楚言凝朝托尼.斯塔克所說的地方看了一眼，那裡果然躺著一件被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那件衣服看起來並沒有任何問題, 就連質量也是上佳的。
“布魯斯………”他動了動嘴唇, 正在醞釀著說服對方的話語。
現在的布魯斯. 韋恩可不是久經鍛煉，能夠淋著雨追趕罪犯的蝙蝠俠。長期穿著濕衣服會感冒的。
但是托尼.斯塔克卻打斷了他。那個男人側著身子從楚言凝與門板之間的縫隙中擠了進來，徑直走到了布魯斯.韋恩的麵前。
因為身高原因，坐在床上的男孩隻能仰望著他。這倒是讓托尼.斯塔克有了一種難得的驕傲感。
不管以前怎麼樣, 現在他比布魯斯.韋恩高了————雖然之前他可以穿著鋼鐵戰衣用兩米多的身高碾壓頂著尖耳的布魯斯.韋恩，但是終究沒有這一刻值得慶祝。他現在甚至都沒有穿增高鞋墊！
“我早就想告訴你了，老蝙蝠。”托尼.斯塔克抱著雙臂以一種俯視的姿態看向布魯斯.韋恩，“你實在是任性得有些過頭了。如果這裡是蝙蝠戰機，你確實可以隨心所欲。但是現在————”
他暗示性極強跺了跺腳，“你腳下的這架飛機姓斯塔克。”
不得不說，這種時候的托尼.斯塔克看起來簡直比布魯斯.韋恩還像小男孩。
年僅八歲的布魯斯.韋恩抬眼看著麵前的男人，因為各種巧合，那道無機質的眼神像極了蝙蝠俠不讚同的目光。
“嘖。”托尼.斯塔克挑了挑眉，“你以為————”他的話說到一半便停住了，因為他收到了來自娜塔莎的通訊。
與對方簡單的聊了兩句，托尼.斯塔克衝楚言凝聳了聳肩膀，“抱歉，靴子貓寶寶，我現在必須參加一個複仇者聯盟的內部會議。”
稍微停頓了一下，他故作大度的扭頭，幾乎不用看就知道，他現在的這句話是對布魯斯.韋恩說的————
“看在你現在隻有八歲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那麼多了。”
然後，托尼.斯塔克就在布魯斯.韋恩的沉默聲中昂首挺胸地從來時的大門中走了出去。楚言凝可以保證，哪怕是在美女雲集的宴會上，托尼.斯塔克都沒有使用過這樣正式的步子。
臨走前，對方甚至還貼心地關上了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門板撞擊門框的聲音實在是過於響亮了。
但隨著大門的關上，整個房間幾乎變成了一個密閉空間。
當楚言凝再一次去看布魯斯.韋恩的時候，那個男孩看起來放鬆了很多，對方緩緩地放鬆了脊背，靠在床頭。
這種變化倒是他沒有想到的。難道說，布魯斯.韋恩之前的警惕不過是因為悄悄跟在他身後的托尼.斯塔克。
“你為什麼要到這裡來？”
楚言凝沒有預料到，他們中率先開口的那個居然是布魯斯.韋恩。
他朝那邊試探性地靠了靠，在發現對方對此並沒有任何反應之後，直接坐在了床邊，“你覺得是因為什麼呢？”
布魯斯.韋恩抿緊了嘴唇，沒有給楚言凝從自己口中套話的機會。在他父母去世的這幾個星期裡，他已經習慣了沉默————這是他對待那些想要從他父母遺產中分一杯羹的男男女女的最好抵禦方法。
無論那些人是打算打一棍子再給個甜棗，還是打算言語蠱惑，隻要他不開口，隻要他不簽字。沒有人能從他手中奪走父母留存下來的任何東西。
布魯斯.韋恩在乎的並不是那些東西的金錢價值，他在乎的隻是：那些都曾是他父母使用過的東西。既然人已經再也見不到了，那將東西珍惜的保存下來豈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來這裡其實也不是為了什麼大事，隻是在找一個在囚室旁邊聽牆角的人。”
再這麼說著的同時，楚言凝打量著布魯斯.韋恩的表情。
在楚言凝的注視之下，布魯斯.韋恩不為所動，隻是平靜的回視對方。就仿佛是要跟楚言凝比“誰先移開目光一樣”。
如果再繼續這麼下去，楚言凝覺得：他們可能要這樣對視到地老天荒。
該說不愧是布魯斯.韋恩嗎？
“我知道站在囚室外麵的那個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