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早晨許希聲的試探,宿源心不在焉。
按住許希聲的傷口時,他忍不住縮手,許希聲可能發現了。
然而,許希聲的樣子又不像發現,死而複生這麼驚世駭俗的事,沒見他有特彆的反應,也沒有找機會詢問宿源,許希聲處理完傷勢,弄清安吉洛該受的懲罰,就再度離開蟲巢,忙自己的工作。晚餐時間,許希聲回來,莫斯宇正在給宿源喂飯,道:“我欠了你人情,貓的事情,如果你不同意,我不會再問。”
許希聲黑眸幽深,看著宿源乖乖張口,吞咽掉莫斯宇剝好的蝦肉,之前不清楚宿源的身份,許希聲看莫斯宇喂他都覺得刺眼,何況是現在。
“早上親吻的感覺不錯,我不是不能鬆口。”許希聲道,“換我喂他,我就答應你的請求。”
宿源險些嗆到,及時控製住自己,喂人偶的遊戲有什麼好玩的?
莫斯宇夾菜的動作一頓,“你這算不算背叛了宿源?”
“他拒絕了我,我們都不是戀人,算什麼背叛。”由於受傷,易碎的柔弱美感重新回到許希聲臉上,但他的語氣咄咄逼人,對莫斯宇的敵意一直不曾消退,“我這樣做,你不是該高興?等你死後可以和宿源告狀。”宿源活得好好的,許希聲也不介意說這類話了,甚至希望莫斯宇早點死。
“死亡是精神與身體的雙重衰敗,高等級的精神能力者,可以令精神力在死後多殘留些時間,但宿源死前尚未完全覺醒,不包含在其中,我們是見不到麵的。”莫斯宇理智道,“許希聲,你變了很多。”
許希聲道:“當年我在皇宮看護完宿源,離開前想著我們是同學,今後有很多機會見麵,結果那就是最後一次。我沒資格參加皇室的宴會,沒見到他死前的最後一麵,聽彆人通知才得知他的死訊,我的心態怎麼可能不變?”
莫斯宇也差不多。
宿源身亡時,他們都不在場。
沉默半晌,莫斯宇緩緩開口:“我不答應,貓的事情算了。”
除了日常照顧,他不會再碰人偶,免得對不起宿源,但也不願意將照顧的工作交給情敵。
許希聲嘲諷道:“你放棄宿源喜歡的東西,也要滿足自己的占有欲?”
“如果宿源真的想見,我會想更多辦法。”莫斯宇垂眸,“但我感覺,宿源不是很想見。”
宿源是想念黑貓的,但目前不能見,許希聲是黑貓的主人,宿源不願與許希聲有更多交集。
不管許希聲看沒看穿,當著他的麵,扮演被莫斯宇事無巨細照顧的人偶,宿源都非常羞恥,盼望許希聲快點離開。然而事與願違,許希聲道:“我要住在這裡一兩天,弄些頂層的蟲巢物質,送回學院研究。”
這算許希聲用掉了人情,莫斯宇頷首答應。
許希聲不再關注宿源,也沒有離開餐廳,到廚房簡單做了飯,端出來慢慢吃完。
安吉洛沒來餐廳,應該正在接受蟲族的懲罰,有許希聲把關,安吉洛也不會有事,宿源並不擔心。
清晨,安吉洛打算帶他逃離蟲巢,被逮到都沒賣掉宿源,宿源其實有些意外。主角受的學生,果然繼承了善良的品質,六年後的許希聲變化巨大,但宿源相信他本質依舊是善良的。
直到宿源入睡,許希聲都沒來找他。
無論許希聲怎麼想的,宿源相信主角受的無害,暫時不再糾結,閉上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宿源迷迷糊糊察覺到有人不停親吻自己的臉,蘊含熱意的氣息灑在他臉上,發絲掃著宿源的皮膚,癢癢的。睡著不舒服,宿源微微皺眉,聞到諾亞身上有的,言語形容不上來的淡淡神聖味道,認為諾亞又出來親自己。
宿源在教堂裡,說過祝福的吻放在以後繼續,但這頻率未免太高了,宿源小聲咕噥:“諾亞彆鬨,有完沒完。”
親吻中止,森冷危險的氣息籠罩宿源,閉著眼睛的宿源不由自主蜷縮身體。
下一刻,對方的吻重重壓上宿源的嘴唇,發瘋般掠奪宿源的呼吸,宿源還被他緊緊嵌在懷裡,骨骼都有點不堪重負。宿源呼吸不上來,陡然清醒,在黑暗中隱隱約約看到對方的眼睛,不是莫斯宇的赤瞳,也不是諾亞半虛幻的金眸。
而是雙憤怒惱恨的黑眸。
“看不清我是誰嗎。”
許希聲冷冷開口,指尖逸散淡金光輝,點亮黑暗,照出奪人眼球的驚豔麵容。
宿源無心欣賞,隻覺得緊張,尤其許希聲說:“你隱瞞自己活著的消息,安心當莫斯宇的人偶,夠令我惱火了,結果你剛才叫誰的名字?”許希聲冷笑,“又是個新名字,與我們的神一模一樣。”
宿源還懵著,他意識朦朧將許希聲認成諾亞,出聲說了話,絕對露餡了,可不管是諾亞的事,還是當莫斯宇的人偶,宿源都不好解釋,尤其後者,宿源更不好意思解釋,第一時間的反應是逃避現實,沉默裝死。許希聲重新吻下來,宿源忍住反抗的念頭,有諾亞的能量,宿源連眼角發紅的反應都能控製。
深入骨髓的嫉妒,打斷許希聲的沉迷,他與宿源的唇瓣分開,“以前你被親吻的反應不是這樣,是不是被親習慣了,和莫斯宇接吻的次數都數不清了?”
若是往常,宿源會麵紅耳赤,反駁許希聲的汙蔑,但他裝死到這麼大的虧都吃了,必須繼續裝。
“逃避有意義嗎。”
許希聲目光幽幽看著他,忽然說:“當年你離開福利院,在下城區的巷子裡,有不軌之徒占你的便宜。”
宿源不由一驚,許希聲怎麼知道這件事,歹徒走後,許希聲不是才來?
如果許希聲早就到場,為什麼不阻止。
現實裡過了六年多,但在宿源感官中,那還是不久前的事,許希聲與歹徒的相似點,再度浮上腦海。
結合許希聲剛才的吻,宿源產生了不可置信的猜測,聽見許希聲的肯定:“那個歹徒,是我。”
宿源睜大眼睛,抬頭瞪許希聲。
許希聲問:“不裝了?”
“怎麼會是你。”宿源覺得荒謬,“你為什麼做那樣的事?”
入睡前,宿源還堅信著主角受善良無害的本性,現在許希聲在他內心的形象轟然倒塌。
“我舍掉尊嚴追求你都沒用,除了不擇手段還能怎麼辦?”許希聲道,“就像眼下,你對莫斯宇百依百順,卻不把你活著的事告訴我,用這樣的事情刺激你,你才肯理我。”
“你害怕蟲族,回來的第一件事卻是找莫斯宇,你怎麼能這麼偏心?”
“你就這麼喜歡莫斯宇?”
質問的話音未落,許希聲回過神,“不對,你剛才叫的是諾亞。”
“白瑾池覺得你沒死,居然是真的,諾亞也是他們信奉的神。”
許希聲看向漂浮半空,作為光源的淡金光輝,“我覺醒的特殊能量,也與神有關。”
宿源目露驚訝,白瑾池覺得他沒死?
而且,許希聲使用的能量,確實與諾亞很相似。
今晚諾亞好像不出來了,也無法問他。
“你複活是神跡?”許希聲不糾結自己與神的關係,先關注宿源的事,他本該感謝神複活宿源,但宿源被親吻居然聯想到諾亞,許希聲生不出感激的情緒,他早已了解宿源的死因,宿源的生命對神有幫助,諾亞複活他可能彆有圖謀,“神有沒有收取代價,要你做什麼,或者獻出什麼?”
“沒有。”宿源道,“諾亞不會傷害我。”
“你怎麼能肯定。”許希聲愈發覺得不對,“你們什麼關係?”
“我的事情和你無關。”宿源捂住耳朵,“莫洵和謝利都喜歡你,你惦記著我乾什麼?”
“你信網上的緋聞?”許希聲頓了頓,索性承認,“他們是喜歡我,不在乎你了。”
“但我就是喜歡你。”
“你就當我死了,開始新生活行不行?”
“這六年生活得太痛苦,我一刻都不想多熬,何況你死六年,我都沒走出過來,好不容易發現你回來,我怎麼會開始沒有你的新生活?”許希聲露出淺淺的笑,吻宿源的眼睛,“我不用聽你的了,小少爺,如今我有能力,會保護好你。”
“我不需要你保護。”宿源知道許希聲今非昔比,但頤氣指使的態度成了習慣,“快走,彆被莫斯宇發現了。”
許希聲輕聲問:“你還沒看出這是哪?”
先前驚雷太多,炸得宿源頭暈目眩,沒空想彆的,提到這個話題,宿源忽然意識到,他們說了這麼多話,如果在莫斯宇的臥室,莫斯宇不可能沒察覺。許希聲的能量性質與諾亞類似,但並不能真正像諾亞那樣,輕易屏蔽莫斯宇。
宿源試圖翻身觀察周圍,但空間逼仄,擠著兩個男人,宿源翻不了身。他努力鑽出許希聲的懷抱,看到四麵八方的厚厚蛛網,在光源照耀下,鍍了層淡金的色澤。
被蜘蛛關著當儲備糧,宿源印象深刻。
即使生活用品不見了,他也能認出,這是自己住過的蜘蛛洞穴。
“你帶我來乾什麼?”
“參觀你的豐功偉績。”許希聲漂亮的麵容覆蓋寒霜,伸手捏宿源的臉,“以前你勾引我的好朋友,連人魚都喜歡你,我就覺得你厲害,結果還是小看你了,我的學生鬼迷心竅頂著莫斯宇的壓力,要帶你離開,連蟲族抓到你都好好養著。洞穴裡的生活用品被那隻蜘蛛發火毀了,蛛網還留著,看來他抱著抓你回來,繼續把你關在這裡的妄想。”
“你胡說。”宿源爭辯道,“哪條人魚喜歡我?”
許希聲被宿源的遲鈍弄得心情微妙,沒戳穿謝利的事。
就讓宿源覺得謝利喜歡他,對他更有益。
宿源問:“克萊呢?”
“我殺了。”
宿源驚道:“什麼?”
許希聲神情一冷:“蟲族有什麼不能殺的。”
克萊拿宿源當食物,宿源不會對他的死亡有多餘感想,客觀層麵上,沒有克萊,宿源在蟲巢亂逛會更危險,可能死在彆的蟲族口中,但克萊的命,一開始就是宿源救的,他不欠克萊什麼。宿源就是覺得,直截了當的殺戮,不是許希聲會做的事。
“我暫時沒殺,隨意殺新蟲族不方便向莫斯宇解釋,那隻蜘蛛好像值夜班,不在巢穴。”看出宿源對自己品性的信任,許希聲的神情稍微軟化,但想著這件事,心裡還是生氣,“被蟲族關在巢穴裡那麼危險,你都不向我或者莫斯宇求救,還是安吉洛偶然救出你,你到底在想什麼?”
宿源囁喏道:“我不想暴露自己活著的事。”
“那就待在蟲族巢穴,隨時麵臨危險?”許希聲質問,“為什麼不願意暴露,你知道我這六年是什麼心情嗎?”
“真遇到危險,我會求救的。”宿源沒說,他不想與過往扯上關係,影響自己的新生活,那更會惹到許希聲,“死而複生的事暴露,萬一有人拿我做人體實驗怎麼辦?”
許希聲氣笑了,“你腦子裡都在想什麼,我怎麼會讓這樣的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