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幾日後,顏家夫婦帶著小真兄妹前去參加了劉星泉父親的葬禮。
葬禮上,劉星泉麵無表情,緊緊握著他母親的手。
小真的父母被一群人圍著,不時有人對小真兄妹微笑,那笑容裡包含著一模一樣的諂媚,“顏總,您家這兩個孩子長得可真好,看著就聰明。”
“哎,這兩個麻煩其實都皮得很,也就是在人前裝樣子。”
每個人都畢恭畢敬,殷切地圍在顏家四人旁,顏父儼然成了所有訪客恭敬參拜的對象。而葬禮的主角——劉星泉和他的母親羅清溪遠遠地站在角落,幾乎被人遺忘。
小真偷偷觀察著他們。劉星泉的好相貌遺傳自他的母親羅清溪。花圈旁,羅清溪美麗的側臉低垂,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劉星泉父親劉瑞國的遺像,外界的嘈雜似乎與她毫無關係。她纖細的手與劉星泉的手相握,仿佛那就是唯一世界聯通的紐帶。
劉父就和他的名字劉瑞國一樣,從照片來看普普通通。在遺孀羅清溪的對比之下,甚至顯得有些過於粗糙。本來,這隻是一個普通平凡的葬禮,直到顏家夫婦出現為止。
當跟著顏父踏入喪堂的那刻,撲麵而來的人類情感蜂擁入小真的腦內。被動或者主動接收人類的淺層情緒是它的固有技能。但人數太多的心靈潮汐隻會震得小真腦袋發痛。他不得不主動關閉了大部分探查功能。之後他的頭痛緩解,此時洶湧的潮汐變成了細細的溪流,那是夾雜尊敬,羨慕與敬畏的情感。人們都在看他的父親。
劉星泉與小真四目相對。小真一直覺得人類的臉很奇妙,就算是他不去探查,大部分人類也會細微的表情變化寫在臉上。此時的劉星泉麵無表情,沒有泄露出一絲一毫情緒,然後他轉開了視線。
小真集中了精神,將無形的透明觸手探入劉星泉的腦內。他始終對劉星泉那日突然的情緒失控感到迷惑。但劉星泉的腦海內築起了鋼鐵的城牆,堅硬而牢固,將他所有的深層意識牢牢隱藏了起來。小真的意識觸手在城牆旁徘徊了一會兒,他不是不能強行突入劉星泉的深層意識。但這種侵入,無疑會對劉星泉帶來物理意義上的痛楚。小真想了想,撤回了自己的探查。
目前他也隻是稍稍有點好奇,並不想鬨出什麼動靜。
喪堂回響著嗡嗡的交談聲。
人們的注意力都在顏父顏母身上,以他們為中心圍成了一個圓,甚至有時會從交談的人群中傳出殘酷的笑聲。每當這時,羅清溪的手便會猛地收緊,顯得那手更加瘦骨嶙峋,如白骨一般。
他們並沒有待太長時間。太多不相乾人的搭訕與套近乎也讓顏父不舒服。在臨走前,小真跟著父母向冰棺裡的劉瑞國獻了一束花。
因為某些情勢的緣故,他曾經短暫地在寄居在屍體裡。他們這種生物會在萬不得已地情況下臨時棲身屍體,隻要屍體不腐爛,他們就能製造出仿佛死者複生的假象。
如果我能離開顏真的身體,轉移到劉父的身體裡從冰櫃裡爬起來,劉星泉母子的反應會如何呢?
是狂喜還是害怕?
小真收住自己的狂想,這個假設並不有趣,就算劉星泉母子會狂喜,也不會持續很久。他無法阻止屍體自然**。生命的逝去無法挽回,死去的軀殼也必將歸入塵土。
在最後,小真聽到顏母對羅清溪說:“清溪,要不要到公司做事,這樣你和劉星泉都有個照應。”顏父在一旁點了點頭。
從小真的角度看不見羅清溪的表情,站在她身旁的劉星泉緩緩地將頭側到一邊,像是不願任何人窺視到他的情緒。少年細長的身體繃得很緊,拉著母親的手露出了青筋。
羅清溪搖了搖頭。
她的拒絕並沒有讓顏家夫婦意外。回去的車上,顏母說羅清溪就是那樣的性子,讓顏父找機會看能不能暗中幫助這對孤兒寡母。顏父點點頭,他突然說道:“我總覺得老劉……”
“怎麼了?”
“沒什麼,大概隻是我想多了……”顏父看著後視鏡中的一雙兒女,將劉家的話題就此終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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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船長,它宿體是是一隻雞。
它並不是一隻成年公雞,外觀看起來是一隻剛剛褪去絨毛剛出羽毛沒多久的小雞。小真相信正是因為這點成功地讓顏家人打消了宰了它紅燒的**。
斑船長對他的雞宿主進行了改造,所以這是一隻會飛的雞。
小真覺得這大概並不是顏父顏母同意他養一隻雞作為寵物的理由,思來想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等著這雞長肥了燉湯。
因為家裡的阿姨沒事就會拎起雞稱一稱份量。每當雞的體重增加一點,阿姨臉上就會露出奇妙的笑容。
斑船長顯然沒有什麼危機意識。
眼下雞在小真的房間裡上竄下跳,叼著毛巾飛來飛去。
“我要給我自己搭一個舒服的睡床。”雞宣布道。
小真說:“你已經折騰了一個晚上了,雞要什麼睡床!幾根草就能解決的事。”
斑船長停在了書架的最上方,將毛巾鋪好,跳了跳,似乎終於滿足了。“讓你的妹妹少進你房間!”
“她隻是一個無害的人類幼年體。”
“她有過分多餘的好奇心!!讓你的妹妹跟我保持三米以上的距離!我討厭小孩!!”
小真不理它,翻開練習簿,開始練字。再過二十來天就要開學了,他查看了一下顏真的後續課業,非常簡單初級。唯一需要花點心思的就是寫字。經過幾日的反複訓練,小真寫出來的字依舊像狗爬,大概這肉△體原本熟練度就很低。雖然嚴格來說,小真可以操控身體寫出與字帖一絲不差的漂亮字,但寫十個字耗費的精神力大約相當於繞著操場高速跑十圈。小真一點都不想敗在寫字這種人類微不足道的小技能上,現在隻能老老實實練習了。
他鋪好紙,對著字帖一個個臨摹。在一切都已實現信息化的銀河,實體寫字用得極少。這樣用筆慢慢在紙上寫出一個個字的感覺著實很奇妙。智慧生命體開始創造文明最重要的標誌就是創造文字。這便是生命的奇跡。
小真輕輕舒了一口氣,豎起練習簿,細細地端詳著這一頁字。在書寫的過程中,他的心靜如水,氣息平穩,筆似乎已與他化為一體,這種文字講究的是執筆運筆與點畫章法,五指在心,意隨筆至,虛實相成。這個國家說字如其人,字隨心意,假以時日,他一定能寫出——
“醜!嘖嘖,實在是太醜了!”小雞停在他的頭上怪叫。
“給我滾!!”
雞與劉星泉不一樣,是個時時刻刻都在聒噪的噪音源。以他們這種生物而言,斑船長也絕對屬於最囉嗦的那種類型。小真耐著性子一筆一劃地臨完一頁字帖後,拿了一卷膠帶衝上去對著雞的嘴繞了幾圈打了個結。
(這有用嗎?我們是可以用腦波交流的!)被封印住嘴巴的斑船長跳來跳去,用腦波繼續騷擾小真。
“至少在形式上可以讓我清淨點。”小真回答。他開始整理顏真的書架和抽屜,翻看著顏真過去的筆記本。
對於這位宿主,他了解得太少了。隻能不斷去搜集顏真過去留下的痕跡來慢慢補完。
顏真原本的字也不是很端正,勉強能看的程度。以宿主顏真原本的筆跡為目標,似乎也不是很太難。
抽屜裡有一本半新不舊的筆記本,裡麵除外了課堂筆記外,還有一些小人塗鴉。這是過去的宿主顏真上課摸魚塗鴉的成果。在他看來,宿主顏真畫得還頗有趣味。
他從塗鴉中認出了劉星泉,因為那個小人頭上寫著泉,正一本正經地看書。還有一個小人腦袋上寫著崔,這應該是妹妹提起過的崔明智,他是宿主顏真的另一個同齡好友。這幾頁上,宿主顏真仔細地繪製了崔明智小人與劉星泉小人一場大戰,雙方應該是從天上打到了地上,最後是以崔明智將劉星泉痛打一頓並將書撕個粉碎,劉星泉哭著求饒告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