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羅清溪(2 / 2)

寄生之子 群星觀測 25004 字 6個月前

她睜開眼睛。老師在課堂上怒視著她。

“你又睡糊塗了嗎?”

這一次她的父母都在。但父親事業遭遇重創,合資人進了監獄,父親的公司破產了。他們家債台高築,每天都有債主上門討債。

客廳裡每一天都坐著債主。“你們究竟什麼時候還錢???”債主們每天都在問同樣的話。

“會還的會還的我們會想辦法還的。”她的爸媽蒼白著臉喃喃。

“我家現在每個月都要還銀行貸款,我們家又是小本經營,你們再不還錢,這不是把我往絕路上逼嗎?”債主中一個中年婦女說著說著就大哭了起來。

“隻要能還我們一定會還的!”她的爸媽低聲下氣地苦苦哀求。

羅清溪把自己關在了房間內,她從衣領拉出了那個吊墜,小木牌上什麼花紋都沒有。

會變好的。她對自己輕聲說。

但另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她內心低聲說,真的嗎?這個現實真的不會……

她的父母把她送去了外地舅舅家以躲避糾纏不休的債主。

她轉了學,成了外地的借讀生。

一天放學的路上,她被一個找來的債主給拽進了巷子。他的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威逼著她打電話給她父母。

然後,怪物悄無聲息地降臨了。

它們在她的麵前分食了那個襲擊她的債主。當她倉皇逃回舅舅家時,舅舅家裡隻剩下他們被肢解的斷肢。

……

於是,再一次輪回。

她的時光似乎永遠停留在了高二。

每一次輪回,她的世界就會變得更加陌生。

第四中學,丁沐理,白曉雨,魏鴻卓,顏岸,在不知不覺中,熟悉的學校熟悉的友人們越來越遙遠。

但那些怪物永遠如影隨形。

無論是如何陌生的世界,它的走向必然是癲狂的終結。

在最初幾次,是顏岸一遍遍的死亡。

當她遠離昔日學校之時,就變成了她的父母,她的親人,甚至是路人。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還是說,這隻是一場漫長的噩夢,而她尚未從夢中醒來。

她對自己說,這一定隻是一場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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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清溪!羅清溪!!”

她睜開眼睛。

她又坐在了熟悉而陌生的教室裡。周圍是她從未見過的同學,但她知道他們的名字。

“羅清溪!!你又在發什麼呆?”講台上的老師不耐煩地看著她。

她拎起書包,衝出了教室。“羅清溪!!你去哪兒!!”老師在背後高喊。

……

我受夠了,我受夠了這一切。

無論我怎麼逃避,那些東西,那些噩夢的產物,它們……它們都會降臨……

你們都會死。

所有人都會死。

綠翼小鳥從她的身側飛過,停在樹枝上對她鳴叫。

“我該怎麼辦?”她對小鳥說,“我該怎麼才能這場噩夢中醒來?”

小鳥說:“■■■■■■■■——”

“我該怎麼辦?”她握住了她的吊墜,她低聲說,“究竟如何才能從這場夢中醒來?”

一個路過的學生轉頭說:“你知道的。”

另一個學生停下說:“你知道的。”

冰冷的涼意湧遍了全身,她愣愣地說:“你們是……”

“你一直都知道。”一個學生說。

“可憐的羅清溪,一直在試圖扭轉因果。”一個女生說。

“但她隻會搞得越來越糟。”一個男生說。

麵無表情的學生們緩緩向她靠近,將她包圍。天空突然變得黯淡無光陰雲密布,他們望著她,無表情的麵孔,發出了一模一樣的聲音。

“羅清溪,可憐的羅清溪。”一個男生說。

“得到了她不該有的力量……”一個女生向她靠近。

“得到了她不該有的力量,卻不知限度。”另一個女生低聲附和。

“你們,你們是誰?”羅清溪叫道,“你們想說什麼?”

“可悲。”

“可悲的猴子。”一個女生咯咯大笑。其他學生跟著一起重複著大笑。

“你們想說什麼??”

“隻有一個方法。”一個男生微笑。

“隻有一個方法能救這隻可憐的猴子。”其他學生輕聲低語。

“什麼?”羅清溪顫抖地發問,“什麼方法?”

一個女生對著羅清溪伸出了手,她笑道:“來吧。”

“來吧。來吧。”

他們一起將手伸向了羅清溪。圍成圈狀的學生們一起用手拖拽著她,她淒聲尖叫。

綠翼小鳥在他們的上空盤旋。

……

……

羅清溪覺得自己被拖入了一個晦暗的混沌空間。眼前是無邊的黑暗,大腦組織像是被灼燒一般呲呲作響,鬼魂般的低語在空間中彌散。

她的意識因為非常理的場景轉換而停滯,她的心臟因為這匪夷所思的現實而狂跳。她的身體如同石頭一般地沉重。

她張開嘴發出了嘶嘶的聲響。

所有的手,所有的學生都如浮魂一般消失了。

我在哪兒。這裡是哪裡?

莫非這又是一個新的噩夢?

一個影子出現了。

羅清溪覺得自己的大腦起了奇怪的反應,腦中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叫囂。

一個什麼東西來了。可怕的東西。

那先是一團不定型的黑霧,然後凝聚成了一個巨人,它的頭部有一張人臉的麵具,它的眼睛讓她想起了夜空的碎片。

它的聲音很遙遠卻又仿佛在她的耳畔。

“終於,終於定位到了你。羅清溪。”

“你是誰?”羅清溪張口道,她發現自己能發出聲響,“這兒是哪兒?”

麵具凝視著她。羅清溪覺得自己幾乎不能呼吸。

“一個維度。一個觀測點。”它說,“我知道你,羅清溪,你渴求得到救贖。”

“是的。”羅清溪喊道,“究竟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你得到了不屬於你的力量。”麵具回答,它的目光注視著她的胸口,“你比誰都清楚。”

羅清溪握住了自己胸口前的吊墜,她的心砰砰直跳。“我……我不知道。”

“你本應當隻有四次機會。”

“四次……”

“本該隻有四次。”

羅清溪睜大眼睛,她想了起來,從最初開始的四次。

一次祈願小鳥的性命。

一次祈求譚筠的到來。

一次扭轉白曉雨的重病。

最後一次……

“本來所有一切都能終止。”麵具說,“可你攪亂了時間與時間之間的命線。”它伸出了手,那是一張細長蒼白的手,無數條光線在它手心之上盤旋,猶如銀河中的星圖航線。

“我攪亂了……命線?”

“這就是你無法走出這段時間線的原因。”

四次,她低語。而後她說:“四次之後仍然有很多次,每一次都會有些東西,那些怪物……”

“一個死循環,你隻不過是在一個死循環中掙紮。”

“那我應該怎麼辦?”她問它。

麵具低笑。

羅清溪凝視著眼前的非人之物,她聽到了無數嗡嗡作響的低語,還有那試圖觸摸她身體的氣息,她說:“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我是來賜予你救贖。”

“不,你是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羅清溪說,她握住了胸口的吊墜,“你想得到我的木牌吊墜。”

“這個木牌對你已經無用。”

“可我依然能一次次的改變。”

“那隻不過是一次次死循環。”麵具發出了笑聲,“將它交給我。你就能得到救贖,得到你渴求的解脫。”

“……”羅清溪沉默不語。

“把它交給我。”麵具柔聲細語。

“……”

“把它交給我。”麵具說,“你就會得到你夢寐以求的一切。”

“一切?”

麵具笑了,周圍的空間開始扭曲,所有的低語歸於沉寂。一個小女孩自虛空中出現,她的眼睛閃亮,皮膚微褐。她認得她,她是她年少時的傷痛,她是她少女時期心靈的另一半,她是丁沐理。

“在這條命線,你的好友,丁沐理,她將會擺脫失蹤的不幸命運。”

一對中年男女手挽著手出現在她麵前。那是她最愛的爸爸媽媽。

“在這條命線,你的父母會事業順遂感情和睦,他們會關心你,尊重你,愛護你,而不僅僅隻是把你視作他們的所有物。”

一群學生站在她的眼前,那些已經在記憶中模糊的臉孔一個個出現,白曉雨,魏鴻卓……

“在這條命線,你昔日熟悉的同學友人都會圍繞你的身側。沒有人會因為意外突然逝去。”

那個男生站在她的麵前,用著她最熟悉的表情,嘴角微微上翹,微笑著望著她。

顏岸。她想。

“這是千萬條命線裡最完美的一條。”麵具輕笑,“你不想得到它嗎?”

你不想得到它嗎?

從此擺脫那噩夢般的輪回。

你不想得到這條最完美的命線嗎?

她握住了她胸前的吊墜。

“將它交給我。”麵具的氣息甜美如蜜。

“將它交給我。”麵具的低語醇厚如酒。

我……

我……

她握住了她胸前的吊墜。

我,應該……,她向前踏出了一步。

麵具那蒼白的手,向她手中的吊墜伸去。

砰!!

伴隨著一道閃電,一隻綠翼小鳥衝了進來。

它的雙翅劃開了空間,它的嘶鳴聲響徹了寰宇。

“謊言!!謊言!!!”小鳥嘶鳴道。

“過去不可變,因果不可逆。”它喊道,“看看那些命線!!!”

一切甜美的氣息煙消雲散。小鳥的翅膀擦得她的臉生痛。

麵具伸出了利刃般的手指,猛地將小鳥抓在手中,羽毛飛散,血液迸射,它將小鳥的屍體扔在了地上。

“……看看那些命線!!”它虛弱地低鳴。麵具巨人身形下的腳踏了上去,小鳥被踩得稀爛。

命線……她想。

“這鳥是什麼?”她問麵具。

“一個不相乾的觀測。”麵具冷淡地回答,它伸出手,“把它給我,然後接受你全新的命線。這是你最好的歸宿。”

羅清溪後退了一步。

“我猜,你是不是根本無法從我這裡強奪它。”

“……”

看來我猜對了。

“我的吊墜,它一直在改變我的命線。”她說,“我有個疑問,那些命線中死去的人會如何?”

“死了就是死了。但你可以找個更好的。”

“死了?吊墜不是改變過去命運嗎?”

麵具的語氣有些不耐煩:“它隻是將你帶入不同的命線,並非改變。”

全身的血液都如凝滯,啊,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樣。

竟然是這樣。

因為她的愚蠢,到底害死了多少人呢。

“將它給我。”

“我明白了,原來我從頭到尾隻是進入了一個又一個不同的世界線。”羅清溪輕聲說,“我最初始的命運從來就不曾改變過。”

“所以我會給你一個最好的命線。將它給我。”

“那麼這些世界線裡原來的‘羅清溪’會如何呢?”

麵具說:“你會取代她,繼承她的記憶。”它輕描淡寫,就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她抬起頭,她在那個麵具的眼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是如此的脆弱而可笑。可我現在已經理解了一些事。她挺直了身體,大聲問道:“最後一個問題,那些怪物,那些殺害我不同世界線的同學,不同世界線的父母的凶手,是你派來的嗎?”

“……”麵具陷入了沉默。但陰冷恐怖的氣息自他周身散發。她又聽到了那嗡嗡的可憎低語,那些扭曲的怪物自陰影處現身,黑火之眼瞥視著她,怪異的笑聲在空間回蕩。

“給我,你還能有個更好的去處。”

不要害怕。

它無法強奪。

“我是羅清溪。”她正視著麵具說,它身邊的怪物如同灰霧般變幻著身形。不要害怕。它們無法強奪。你還有什麼可以失去的呢。“就算有無數條世界線,就算有無數個羅清溪,但隻有一個‘我’。”

心有清溪,意如明鏡。

如果接受了這條完美的世界線,是不是一切都可以終結了?她不知道。但那些被她搞的亂七八糟的世界線是再也無法恢複了。那些逝去的生命也……。陰影處的怪物對她吐著惡臭的氣息。她從脖子上摘下了那個吊墜。麵具對她吼道:“給我!快給我!!”

她張開嘴,將吊墜吞進了嘴裡,用力咬下。

“你在乾什麼!!!”麵具狂吼。

“我不會讓你再去傷害其他世界線的人。”羅清溪說。“我也無權取代任何一個世界的‘羅清溪’。”她把它咬碎吞了下去。頃刻間,熱量在她的體內擴散,火焰在她的體內燃燒。

丁沐理捂著嘴吃驚地望著她。她就像是她記憶中的她。但她不是她認識的丁沐理,不是她初中時的心靈之友,在她的世界線裡,丁沐理已經失蹤多年,無影無蹤。

我在燃燒,她想,她聽到了自己的血管爆裂的聲音,她聽到了她軀體逐漸崩塌的殘響。

那對夫婦指著她尖叫。他們也許就像麵具所說是更好的父母,是更懂得她心思更尊重她的父母。但是,她知道的父親更為專△製強硬,她的母親則有些虛榮易怒,但有諸多缺點的他們是她真正的父母,是她無法替代的摯愛雙親,承載了她最深的愛與依戀,誰也無法取代。

他們的世界線有屬於他們的“羅清溪”,那並非是自己。正如他們並非她的“父母”。

她的身體正在崩塌,藍色的火焰舔舐著她親吻著她。麵具吼道:“你瘋了!!”

顏岸悲傷地注視著她。

他是她的同學,他是她初中的競爭對手,他是她高中的追逐榜樣,他是天上的星星,他是她靈魂深處藏起來的一絲憧憬。但你不是他。

她認識的顏岸,已經因為車禍去世了。

無法挽回,無法逆轉。

縱然有千萬條世界線的顏岸,縱然你們麵目相似,都不是那個他。

她聽到了怪物們的尖叫。從她的體內竄出了數道熱浪,不僅僅是她的身體,這個空間正在破碎崩裂,雷霆隆隆。麵具帶著怪物們四處逃散。

崩塌。

燃燒。

她被一團藍色閃光所吞噬。

它們再也不用追逐她而去攪亂一個個世界線了。

所有她認識的人影都消失了。

……

她的身體分解成了一個個飄散的光粒,她的意識在逐漸消散。眼前白光閃爍,她看見群星正在旋轉,那是流動的星光,圍繞著一個漩渦舞動,就像是星星的泉水。

真美啊,她想。

……

……

……

【時間:未知世界線不明】

“一個時間結。”它說,“這超出了本該在的維度與時刻。”

另一個聲音響起:“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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