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廩順著趙桉的思路分析:“那他們之所以忽然改了時間，沒有明天過來，而是今天過來，可能是因為回去之後想到這個行規，心裡還是有點害怕。”
龐嘉齊接話:“但是他們又舍不得那麼多錢，所以還是決定當天走。隻是在走之前，無論如何都舍不得錢，乾脆就拐了個彎，想要在養老院再撈一筆。”
貼在休閒大廳門口望風的白輝忽然跑過來，語氣急促道:“他們好像已經快到交易環節了。”
趙桉掐指一算，就算他們現在報警，時間很可能也來不及了。
外麵那輛中巴車明顯是c市的車牌，大概率是這夥騙子租的。
他們不可能開著這樣一輛車流竄，所以中途一定會換車。而且是他們一早就準備好的黑車。
一旦讓他們換車成功，路上的攝像頭又不夠，那老人們昨天和今天花的錢，可就全都追不回來了。
但是現在直接去叫破那些騙子的身份，也不可取。
騙子到底是騙子，萬一被叫破了，惱羞成怒之下，傷人怎麼辦？
所以，還是要拖時間，拖個十幾分鐘，等到警察來了，就好了。
有了章程，一群孩子頭一低，便在那裡相互嘀嘀咕咕了起來。
幾分鐘後，交易正在熱火朝天進行中的休閒大廳大門忽然被人推開。
和楸楸並排站在進門第一排的龐嘉齊邪魅一笑:楸楸特工隊暑期大行動，開始了！
而室內的一群人原本見門忽然被打開，還有些警惕，等看到是一群孩子後，剛剛升起的警惕就又放了下來。
不過這些孩子們身後，那個身材略高大的男人還是稍微引起了正在推銷床墊的一個西裝男人的注意。
他狀似無意的朝麵前的老太太問道:“韓啊姨，養老院裡今天有活動啊，這麼多孩子呢。”
老太太見到上午剛來過的孩子們晚上又過來了，心裡也是有些高興。
聽到男人的話，不做他想，笑嗬嗬的回應道:“不是活動，楸楸他們以前也常來。都是些好孩子，惦記著我們這些黃體都埋半截了的老家夥們呢。”
老太太這兩句話，一半是自謙，還有一半語氣中不乏炫耀。
西裝男人聞言也徹底放鬆下來，很是上道的順著老太太的話說:“那確實是好孩子了，我大伯家的孩子這麼大年紀的時候，還天天哭著鬨著讓家長買零食，其他啥也不會呢。”
雖然這話有踩一捧一的嫌疑，但這話老太太聽著順耳。
“這其實也不能怪你大伯家那孩子，小孩子到底年紀還小。”
說完這一句，可能是剛剛誇的那句話有效果了，誇到了老太太的心坎裡。
隻見原本已經不準備再買東西了的老太太忽得豪氣道:“小張啊，你們那個床墊還有沒有了？”
她十幾分鐘前已經買過一張床墊了，就在旁邊放著呢。
但那張她是準備給楸楸的。
這床墊有些超乎預算的貴，所以在買完楸楸那張後，老太太思來想去，還是沒有下定決心也給自己買一張。
賣一張床墊可頂得上賣幾十瓶保健品，見麵前的老太太買完一張，還要再買一張，並不知道老太太買床墊初衷的西裝男人還以為是自己這麼些天來噓寒問暖下，和老人們建立起的感情起了效果。
隻是給麵前的老人多買了幾次果籃，多陪著聊了幾次天兒，給錘了一會兒肩，結果就有這麼大的回報。
西裝男人隻覺得那本自己花大價錢買來的推銷冊子果然沒說錯，這些住在養老院的老頭老太太們就是比較缺少兒女的關愛，他稍微關心一下，這老太太都快把他當自己親人了。
正說著，就見那個最開始被他注意到的高大男人牽著一個孩子走了過來。
唐誌勇臉上的表情，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忽然多了幾分沒見過大世麵的憨厚。一舉一動裡也透著土氣。
西裝男人徹底放下了戒心，哪怕看到這高大男人牽著孩子過來了，也依舊在喋喋不休的和老太太說著這個床墊的好處。
老太太這次沒有再十分認真的聽了，而是衝著高大男人牽著的那個孩子招招手:“楸楸，快到韓奶奶這裡來，韓奶奶有好東西給你。”
小家夥聞言抬腳走到韓奶奶麵前，然後就被韓奶奶牽著手帶到了一張展開的大床墊麵前。
“我楸楸還在長身體，躺在這張床墊上睡覺，以後一定長得高。”麵對眼前這個漂亮又乖得有些奶氣的小朋友時，老人的語氣總是忍不住透出許多寵溺。
好像隻要小家夥說一句喜歡，她還能再買一個床墊給小家夥讓他換著躺。
這張床墊的中心處有一個凹凸起伏的位置，作用應該就是和一些保健的頸枕、腰枕差不多。
隻是這些‘頸枕’‘腰枕’被設計成了和床墊一體化而已。
如果說有拉伸保健的作用，勉強還能說得過去。
但如果說百病不生，那就純粹是騙人了。
小家夥睜大眼睛看了看，試圖使勁兒挑毛病拖延時間。
於是他伸手比了比那個坑，又比了比自己，忽然提出疑問:“可是這個床墊，是大人才能睡的呀。”
該枕腰的位置，如果小家夥躺上去，可能就隻能用來撐腿或者墊屁股了。
老太太被這麼一提醒，也一下注意到了這個問題。
是啊，這床墊是給楸楸買的，不和楸楸的身高怎麼行。
一旁的西裝男人還以為老太太隻是買到了好東西，想要和人說說而已。
誰知道剛好碰到要用東西的正主了。
見這忽然出現的孩子一句話，老太太便改變了主意，開始朝他看。
緊急之下，西裝男急中生智:“這床墊也有小號的，正適合這麼大的孩子睡。”
“主要是韓阿姨您之前也沒說是給孩子買，我還以為是您自己睡，就帶了個成人款的過來。”
聽說有兒童款，老太太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又見小張麵露難色道:“但是韓阿姨，這裡有個問題，我們公司這邊馬上要到月底考核了，因為您之前想要買這個床墊，我已經把業績報上去了。這一來一回的換床墊還要個兩天，您這麼照顧我生意，我麻煩倒是不怕，就是我這業績……”
老太太雖然看起來有些猶豫，不過處在這樣一個被人為營造出來的買賣大環境中，耳邊依舊是各種熱火朝天的產品介紹聲和你來我往的聊天聲，老太太最後還是點頭:“那沒事，我先把錢給你，小張，我信得過你的為人。”
西裝男人見狀一臉的感動。
這場麵，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見到親媽了。
解決完床墊問題，錢也差不多都到手了。原本這就應該撤了。
但是這忽然又來的一群孩子，仿佛是又帶動了老人們已經開始下降的消費熱情。
和韓奶奶說完話後，隻見小家夥又跑到焦爺爺麵前。
“焦爺爺，韓奶奶說叔叔們賣口服液，喝了可以讓小朋友變聰明。”小家夥仰起自己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兒，和焦爺爺說道:“焦爺爺，我也想變聰明。”
以前送顆糖都還得顧念著小家夥一天隻能吃三顆糖，大家一起抽牌決定今天誰給楸楸送糖。
已經將近一個月沒有輪到送糖資格的老爺子哪能聽得了這話啊，看了看手邊已經買好了的幾瓶口服液，還是又朝身旁的推銷人員說道:“小馮，你們那邊有沒有多的貨了？”
“我全要了。”
牽著身邊小朋友的手，老爺子突出的就是一個豪氣。
原本今天全場業績最差的小馮差點沒高興的厥過去。確定老爺子真的要，而且錢也夠之後，立刻小跑著往中巴車那邊跑去。
這下，就算是他們老大讓他們撤，估計他也能當場宣布自己不認這個老大了。
他們做這行是為了什麼？歸根究底還不是為了賺錢！
現在大把的錢就擺在麵前，不賺他要後悔一輩子。
這邊小馮跑走了，那邊周廩估算著時間，開始拱火。
“吳老爺子，您看，楸楸站在焦老爺子旁邊，他現在肯定覺得焦老爺子特彆厲害。”
周廩小嘴一撇，示意老爺子往那邊看。
果然就看到焦老爺子站起身來，直接給楸楸拿下了剩下的所有聰明口服液。
哪個老爺子能受得了這個啊。
老太太也受不了！
當即，老爺子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哼聲，轉身對自己身旁的推銷人員說道:“你們這邊還剩多少牙健王，我這邊全包了！”
這下，這位推銷人員也興奮的不行。
此時此刻，彆說是老大了，就算是警察來了，估計他們也不帶挪窩的！
然後…警察就真的來了。
等到一行人連錢帶東西都被送到警局，一行人被單獨關起來的時候，這些騙子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警察怎麼就來了？
他們怎麼發現的他們？
心裡還存在著一點僥幸心理的小張對著韓老太太伸手:“韓阿姨，韓阿姨，您是知道我的，我是好人啊，警察他們肯定是抓錯人了。”
“您想想，哪個騙子能天天上門去看您，還陪您聊天，給您捏肩捶背？”
“我之所以把貨放到咱們養老院賣，還不是因為我把您當親人，想要給親人一點福利。”
“我是真的掏心掏肺對您啊。”
韓老太太被小張這番聲淚俱下的表演弄得有些動搖。
忍不住出去了一趟。
然後就知道到底是誰報的警了。
於是，等到老太太再回來的時候，儼然已經變了個模樣。
隻見剛剛還動容的老太太對著柵欄唾了一口:“呸！騙子，誰跟你是親人？你祖宗十八代知道你光緊著親戚騙了？”
她剛剛都問清楚了，楸楸他爸帶著楸楸和其他孩子一起來報的警。
楸楸都報警了，這還能不是騙子？
誰跟他是親人呢？
她家裡上下三代都是好人，可沒有犯了事兒的親戚。
老太太這樣想著，表情格外清醒冷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