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字是挺耳熟。
見紹向沒有否認,坐在那裡的谘詢師喝了茶,眼中忽然露出一抹了然。
她叫馮靜,在和另外幾位同樣是心理學專業的師弟師妹們合夥開設這個私人谘詢室之下,她曾經在C市最早的一家兒童谘詢中心裡工作過。
那處兒童谘詢中心就坐落在一個綜合性大醫院的樓上。
她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一開始,整個谘詢中心裡都還是靜悄悄的。
被家長們帶著來到谘詢中心的孩子,大多數時間隻是坐在那裡,不言不語的自己玩著玩具,或者畫著畫。
玩具房裡經常是安靜的掉了一根針,都能被人聽到的程度。
如果不推門看的話,很難想象有一群孩子存在的屋子裡,可以這樣安靜。
為了不忽然驚嚇或者刺激到這些安靜的孩子,不論是孫醫生、谘詢中心工作人員,還是她們這些實習或者助理谘詢師,也默認了這樣的安靜,並且下意識的保持著。
一直到有一天,一陣慘烈的哭聲忽然從玩具房響起。
十幾個被霸道奪取玩具的孩子在那裡仰頭大哭。
那天為了哄這些孩子,讓他們不要再哭,谘詢中心全體員工嗓子都快哄啞了。
同時,也對這一天記憶格外的深刻。
原以為,這隻是其中一個相對不那麼安靜的孩子,突發奇想之下做出的舉動。
直到後來,再回看,她知道了,這不是那個相對沒那麼安靜的孩子的突發奇想。
隻是有一個沒有長翅膀的小天使,悄悄從樓下的病房裡,陪著自己好像生病了的哥哥,一起來到了這裡。
他為那些安靜的孩子們,帶來了一個全新的,五彩斑斕的世界。
哪怕這個世界,是以哭聲為開始。
在紹向走後,那位谘詢師起身,踱著步子出了谘詢室隔間,找到了自己一位同樣剛結束工作的師弟。
“躍行,我記得,你家孩子就是在正陽小學上學吧?”穿著工作裝的,年紀大約三十多歲的女人開口問道。
被她喊到的師弟點頭:“嗯。他爺爺奶奶出門旅遊了,等會兒下班我還得去接一下他。”
“哦,這樣啊,那我拜托你個事兒?”
“師姐您說就是了。”
“事情是這樣的,還記得我以前跟你提過的那個天生就適合做心理谘詢工作的孩子嗎?”
師弟聞言點頭。記得,怎麼不記得。
以一己之力,以三歲之齡,差點清空了整個兒童谘詢中心初批谘詢兒童的那位,同時也是被他們崇拜的孫師姐譽為業界天才兒童的小朋友嘛。
就是那描述,光聽聽都感覺誇張。
也就是和他們說這些的,是他們尊敬的,從在上學時起就格外優秀的兩位師姐。
再加上他們也是不小心湊巧聽到了兩位的談話。
不然他們肯定以為這是在瞎哄人玩兒。
偏偏兩位師姐在發現他們也聽到後,還非常嚴肅的告訴他們,不要隨便再和其他人說。
他們沒有權利在不經過當事人或者當事小朋友家長同意的情況下,隨意冒犯他人的私人生活。
“嗯,就是他。”女人點頭肯定。
“我上一位客人,他在谘詢的時候隨口提起正陽小學的谘詢部,說是據他家孩子反饋,效果很好。我當時腦子一抽,下意識就問對方那個孩子是不是姓唐,還真是。”
“所以我的想法呢,等今天下午你去接孩子的時候,順便看看能不能進學校裡麵的谘詢部參觀一下。如果能見到小朋友本人最好,就說我們想學習一下先進經驗。”
“記得好好和人家孩子說啊。不能用忽悠的。小家夥周圍的孩子可多了。一個個都鬼精鬼精的。”
說完,像是想到了什麼曾經的回憶,女人嘴角露出一抹笑。
其實,小孩子還是不那麼安靜最好。
太安靜了,有時候讓大人看著都揪心。
一直聽自己前輩師姐說話的男人都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他!
堂堂專業谘詢師!
去和一個年齡還隻是單位數的孩子請教先進經驗?!
這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站在那裡的女人看他表情都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寬慰:“就順道去看看,就算看完你覺得就是小孩子隨便弄著玩的,也就是浪費十幾分鐘而已。”
男人知道對方為什麼不自己去。
因為師姐家的孩子不在正陽小學。她進不去。
聽到這番話,這位師弟轉念一想,也是。
於是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正陽小學的谘詢部所在的教學樓,距離學校大門比較近,確實也就是來回十幾分鐘的事兒。
男人去到的時候,隔著窗戶就看到一群孩子正安靜的坐在室內,各自專心的坐著自己的事情。
最前麵的那個孩子正低頭畫著畫。
不誇張的說,是他見過長得最好的孩子。
確實像師姐說的那樣,是讓人一眼就能注意到的一個小朋友。
到底是專業人士,慢慢看著看著,哪怕沒有和裡麵的孩子進行麵對麵的交流,他也稍微看出了些門道。
……
第二天,男人照常送完孩子後去自己合夥經營的,位於長陽街的谘詢室上班。
麵對同樣已經到了谘詢室的師姐,他回複道:“昨天下午我去到的時候,一屋子孩子已經都坐在那裡學習了。我沒好意思進去打擾。不過師姐你放心,我已經有點靈感了。”
女人有些狐疑。
什麼叫有點靈感了?
自己學的東西他們自己知道,因為還沒有形成完整的體係,再加上他們也算是C國私人谘詢室領域的開拓者之一,谘詢方式根本沒有太多的先例可以借鑒,隻能是一邊繼續看專業書不斷的學習,一邊自己摸索。
然後形成自己的體係。
當然,這樣的摸索也是建立在不會讓客人的情況加重的前提下才能進行的,如果參與這樣的新谘詢方式實驗,會視情況給客人打折。
關於這點,他們也從來沒有隱瞞過客人。新興行業的事實就是如此。
人家能摸著前人過河,他們隻能摸著自己過河。
自己這個師弟也是,執拗性子一個。隻要是他覺得可以一試的方法,他就一定會試著踐行。他沒有把自己單純的看做一個谘詢師,更像是一個行道者。為後人一點點的趟試著一條又一條的路。
上次也是,忽然靈光一閃,想出了一個什麼自然療法。然後也沒牽連其他客人,而是自己一腦袋紮到了一處大森林裡。說是要與自然和諧相處一段時間。
等到他們再看到他的時候,不是在谘詢室裡,而是在醫院。
對方因為在和自然和諧相處時沒有正確的辨認出菌菇種類,不幸中毒。他們在他病床前看他的時候,他還非說孫師姐頭上頂著一頂蘑菇傘。
現在......這是又摸出什麼來了?
說話間,谘詢室的第一位客人走了進來。
男人一臉自信的走上前,準備驗證一下他昨天悟出來的一些小靈感。
兩個小時後,那位前來谘詢的客人從谘詢室裡走了出來,麵上沒有表現出什麼。
隻是等中午大家一起吃飯時,前台的電話忽然響了。
有合夥人接起。
是上午那位客人的投訴。
投訴理由是,好好一個谘詢師,他不好好給我谘詢,他非要帶我一起畫畫?畫畫就算了,新的谘詢方式嘛,咱也是老顧客了,能理解。
可......
“畫畫就算了,他畫得還那麼醜!越看我壓力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