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1 / 2)

一年後。

京城。

林行止剛下官衙, 就坐著轎子回了府。無法, 女兒下月就要成親,府裡忙成一片, 他少不得要回去拿主意。

本來按道理來說,他外放的期限得要滿五年才能回京。不過吏部考評,他年年得優,所治的粵南更是連年稅收持續大幅增長, 有這政績,提前被調回也不算破壞規矩。

當然, 這隻是明麵上的看得見的理由。剩下那個理由, 大家就不好宣之於口了——賢王的性情如今越發乖張,總需要有個人來緩和一下賢王與眾臣的關係。他身為賢王的恩師,是再好不過的人選。

剛進府, 門房就彎腰過來稟告道:“老爺,小的今天下午收到一封拜帖,投貼者自稱是粵南管家的人。”

一聽姓管, 林行止的身形一滯,“拜帖呢?”

門房當即雙手奉上。

將這平淡無奇的拜帖打開看完, 林行止哪怕平日裡再不顯山露水,這會兒也不免流露出一絲笑容來。

回後院換了個常服,林行止就又坐了頂不起眼的轎子出了門。

翌日,是五天一次的大朝會。

大朝會上,依舊是各方在打著機鋒,明爭暗鬥。等到將大事給爭得差不多後, 林行止站了出來,脫下烏紗帽請罪。

林行止是林閣老的弟子,性子溫和,有文人的傲骨,卻沒半分刻薄氣,又最是肯埋頭苦乾的,再加上他身為賢王的恩師,也確實幫了大家不少的忙,博得不好人的好感,在朝中人緣很不錯。

現在見他摘掉自己的烏紗帽,眾臣皆奇,沒有貿然出言,不過心裡卻是打定了注意,真有什麼事,能開口幫上一句是一句。

“林卿何罪之有?”龍椅上的年輕帝王聲音稚嫩,語氣也帶了點好奇。

“微臣有瀆職之罪。不知陛下您可還記得先帝在時所冊封的金城公主?金城公主當時在出嫁的途中,遇到山洪,不知所蹤。

後來微臣在粵南遇一女子,容貌與金城公主有八分相似,但因此女失憶,從前過往都不記得,微臣隻好上奏朝廷,請朝廷來定奪。可奏折中途遺失,臣遲遲未得朝廷回音,加之政事忙碌,便將這事給忘在腦後。

而今金城公主記憶已經恢複,微臣才知因為微臣的疏忽,竟令金城公主在外流落多年,微臣羞愧,還請陛下責罰。”

聽完林行止這一番情真意切的請罪,眾臣一時無言。

他們都以為林行止是犯了什麼大錯,結果是這樣的小事。

金城公主大家都知道,賢王的養姐。當初先帝賜婚,無非是安撫江南局勢。結果金城公主半路沒了,先帝又在宗室尋了適婚女子重新嫁去,這事也就這樣了了。

現在先帝已去,倭寇已除,江南已定,這金城公主活沒活著,還真沒多大關係。

“林議郎言重了,金城公主大難不死,本就是上天庇護。你已經做了自己該做的,又何錯之有。”

“這事確實談不上瀆職。”

朝臣中有人幫著說話的道,這種小事又不能一錘子把林行止給拍下去,他們自然不會選擇拿這個去得罪人。

更何況,金城公主還是賢王的養姐,這彆的可以不看,但是事關賢王,那就又不一樣了。

就在大家幫著說話的時候,有位老臣也站了出來道:“此事林大人的責任確實不大,先帝當初既然賜了婚,現在金城公主回來了,繼續履行先帝的旨意就好。”

這話一石激起千層浪。

“繼續嫁給王仲謙?”有人看了一眼朝臣隊伍最前麵的賢王,“自古以來,還從來沒有兩位公主下嫁的道理。就算是從前的汗王,也就隻迎娶了一位公主。王仲謙是陛下的臣子,他何德何能,有如此殊榮?”

“李大人說的話在理,這是從來沒有的事。”有人附和道。

“可若是不這麼做的話,將來有人抗旨,也用死遁之法呢?”老臣不肯退讓。

“但兩位公主下嫁給同一人,於理不合!”

就著這個話題,朝堂上爭論了起來。

文人吵架,總能引經據典,沒有半個臟字,卻能字字帶火。到最後,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都不肯退,隻好讓陛下來定奪。

年輕的聖人又不能親政,這事最後還是落入輔政大臣們的手裡。不過在他們決定之前,兩宮太後的意思不免也要問問。

聖端太後沒發言,聖昭太後則表示,這事一定得要處理好,否則以後免不了會有人不把聖旨當回事。

這話影射的範圍就太廣了,在朝不少人覺得輔政大臣們怕是都被罵了進去。

不過被含沙射影的那幾位卻麵不改色,“臣等遵旨。”

“話說,金城公主是賢王您的養姐,您為何從頭到尾,一言不發?”輔政大臣之一的楊道應看向一直置身事外的風清道。

“此事又何須本王多言。”風清麵色冷淡,“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金城公主真是抗旨不遵,死遁而逃,那按律法處置便是。現在三司皆在,讓人去調查一番似乎並不難。”

這是半分都不偏袒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