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1 / 2)

不知是不是喜慶的緣故, 一向吊著三角眼的楊道應在這氛圍的烘托下, 都變得慈眉善目起來。

“上次幫人迎親, 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楊道應對著林閣老抱怨道,“賢王真是,拉人來當苦力, 連我這糟老頭子都不放過。”

林閣老撫須含笑,“誰當你當年也是狀元郎。狀元郎對狀元郎, 崔義之就交給你了。”

對麵的崔義之:“……”

是, 琴棋書畫他們自認不輸風清,但是林閣老乃士林中的泰山北鬥就不說了, 楊道應和另外兩位輔政大臣,也都是一路科舉殺上來的,才華不比他們差……

當年八大輔政大臣中的畢將軍怎麼就告老還鄉了呢, 不然他們好歹還有一位能碾壓一下……

林閣老他們一出馬,梅山四人潰敗而退就成了必然。後院的第一道門, 就這樣被打開了。

接著便是葉芷清院裡的第二道門, 林求知和林明成守著。這兩個的水準, 風清自己搞定無壓力。

進了院門,剩下就是正屋大門,這是林求真。林求真在外求學多年, 一心埋頭做學問,學識不必崔義之幾人差,甚至比起他們還要精通一些。

風清也有所準備。

“父親?”林求真看著對麵陣營裡出來的人,一時心情複雜。

“有點意思, 父子打擂。”林閣老他們一副看熱鬨的表情,紛紛把主場讓給了林行止。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林求真將是林家下一代的頂梁柱。正好借著今天,他們也一起看看林求真的深淺。

“詩詞歌賦,你自己選。”林行止道。

林求真也有些躍躍欲試,“兒子鬥膽,想與父親清談一場。”

“清談?”這倒出乎大家的預料。不過現在難得見到這麼多人齊聚,這一場清談倒也顯得異常難得了。

“既然是清談,那總得有個立題。”林閣老道,“不如就讓新人出題,時間限製在一刻鐘。你們以為如何?”

大多數清談,一辯就是幾個時辰。真按照正常流程來,今日這親事估計都得泡湯。這親事一泡湯,某人估計會讓他們的好事也都跟著泡湯。

風清一笑,讓人端了筆墨紙硯進去,一副都聽葉芷清的架勢。

餘下圍觀者,皆是牙齒一酸。

室內,葉芷清也沒想到會有如此有趣的事,她想了想,傳話道:“我出的題,若是辯者皆是一方,那就沒得談了。不如我出一題,分‘是’與‘否’兩方,抓鬮後再辯,如何?”

外麵眾人,一想也有道理,畢竟這不是正兒八經的清談宴,於是都應了下來。

見眾人答應,葉芷清親自寫了一道題,給外麵送了去。

外麵眾人將題一揭,一時寂然。

葉芷清出的題是“商事是否應優於民生”。

這道題從表麵,似乎不涉及朝堂,然而在場的人都不是一般人,他們一句話一個想法都能影響一大片。商事與民生的關係,設計到朝堂的方方麵麵。

此時此刻,這道題出現,就有些彆的意味在裡麵了。

而且,抓鬮到“是”的還是林行止。

那也就是說,林行止今日若是不行,賢王要想娶到媳婦,其他人還得繼續頂上,辯贏為止。

可這其他人又是誰?林閣老他們一旦站在“是”的這一邊,那豈不是在告訴所有人,他們是支持商事優與民生的?

這道題,處處是坑。

楊道應更是道:“我就知道,我們摻和這個沒好事。”

林勉笑了笑,仍舊是淡淡的模樣。

至於林行止的話,若是從前,他可能也會覺得這題是個麻煩。

但是在經過粵南的變化之後,他已經清楚的認識到經濟對地方上百姓的改變有多大,在有理有據有經驗的情況下,他反倒覺得這一道題出現非常及時,正好將他的抱負公之於眾。

林求真不知父親的想法,不過他沒有父親的經曆,思想仍舊停留在過去“以農為本”之中,腦中引經據典,倒也不怯。

很快的,父子兩人分彆站在各自的立場辯論了起來。屋內屋外,一片安靜,隻聽得到他們的聲音。

人群外圍之處,梅山四人聽林行止講粵南這麼幾年,因為商事發展的巨大改變,不知不覺都露出深思之色。

林求真的以農為本也不是沒有人支持,畢竟產出有限,如果糧食都不夠吃,大家都去經商豈不是耽誤國本。

隻是麵對於父親的老道,林求真還是顯得太過稚嫩了些,最後被父親給擊的潰不成軍。

一刻鐘時間結束,眾人猶自覺得意猶未儘。後來有好事者,把這道題傳到了國子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這道題都成了學子們繞不開的題目。

而當下,林行止不負眾望的贏了,第三道門也就隨之被打開。

站在內室門口,風清吟了一首催嫁詩,又塞了不少的紅包,這才被屋內的一眾女眷們給允許開了門。

門一開,風清就見到一身火紅嫁衣的葉芷清被眾女簇擁在中間,尤其惹目。

冰人一見到他,吉利的話如同不要錢一樣一個勁的往外冒。接著一根大紅綢緞被塞到了他的手裡,另外一頭在蓋著紅蓋頭的葉芷清的手中。

他牽引著葉芷清出房門,到了前院正廳,又行了一番禮,這才出門。

新娘出閣,門口的爆竹響聲震天,圍觀者不知凡幾,幸好有護衛隊與官差維持秩序,不然這條巷子都會被堵住。

從城西到城東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這一路隊伍要經過的街道一早就被禁止通行,地麵也都灑掃乾淨了。

然而前麵的花轎過去之後,這條路依舊遲遲沒有通行。因為後麵還跟著長長的送嫁隊伍以及各家的添妝。

就比如碼頭坊裡的幾百家商戶,每一戶都送了添妝來,全部由人挑著,也能排很長的隊伍,更彆說其他大的小小來套近乎的人家。

迎親隊伍到王府後,聖人也擺駕來過來了。

他先是頒布聖旨給葉芷清賜下誥命之後,又親自題了“鸞鳳和鳴”的字帖,再觀全程的結拜禮,這才被宮侍圍著離開。

此時天色已經擦黑。

結拜禮後,新郎新娘要挑蓋頭,喝合眷酒等。

葉芷清折騰到這個時候,再加上沒有吃什麼東西,整個人已經非常累。

當她蓋頭被風清拿秤挑開時,她整個人呆滯了一下,才打量起風清的著裝來。

和她一身幾十斤不同,風清就顯得清爽許多,勁腰長腿,一覽無餘。他發冠兩側有紅色的絲帶垂下,無形中讓他神色都顯得柔和了不少,有少年人的模樣。

“來,喝合眷酒。”

喜娘把酒杯王他們兩個人手裡一塞,葉芷清和他的是現在觸上的那一刹那,又迅速分開,然後身體相互湊近了些許,各自彆開臉,環著對方的胳膊,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儘。

一連串的繁瑣儀式下來後,風清回了前廳接受客人的祝賀,而葉芷清則盤腿坐在床上,屋內的女眷們紛紛前來送上添妝。

“恭王妃到——”外麵丫頭的聲音讓室內一靜,不少人紛紛扭頭往門口看去,就連葉芷清也不例外。

恭王妃,這位可是許久沒有在人前露過臉了。真沒想到,她今天竟然會來。

當初崔家,可是賢王給親手送上的斷頭台。

今日恭王妃過來,難道是想要借著這個機會給賢王妃沒臉?

眾人思緒紛雜,和葉芷清關係稍微親近一些的,都挪到了葉芷清身邊,以防萬一。而稍微遠一些的,都站在原地沒動,隻當是看熱鬨。

梅棠也在人群當中。

她在聽到恭王妃也來了的那一刻,心裡如同剛吃過冰鎮葡萄一般,內心暢快不已。

終於要有人站出來給葉芷清沒臉了,她真是期待了許久。

這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時,門外一穿著宮妝的麗人帶著宮侍走了進來。

“真是熱鬨。”恭王妃無視室內打量不一的眼神,淡笑著走到了葉芷清麵前,“當年我頭回見到你時,還想你這樣的女子,哪個人何德何能能娶你。沒想到這一晃眼,你也穿上了紅嫁衣。”

雖然非常意外恭王妃會來,但是葉芷清卻直覺的認定她並沒有惡意。

主動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葉芷清笑道:“我也沒有想到會這麼突然。不過你能來,我很開心。”

雖然她和恭王妃的交集不是很深,甚至她們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是仇人。但是葉芷清仍舊覺得,恭王妃的骨子裡,有一股真性情。

這抹性情讓恭王妃愛憎分明,同樣也讓她十分清醒。

今日她會來,至少說明她們曾經確實是朋友。

察覺到手背上傳來溫熱的觸感,恭王妃心下一暖,順勢把自己手腕上的鐲子褪了下來,放到了葉芷清的手裡。

“今日我是來給你送添妝禮的。”這鑲滿了金剛石的鐲子不過是個頭彩,接著恭王妃又將發髻上的赤金紅寶石桃型簪取了下來,“你顏色明媚,這紅寶石最襯你。”

完了,她又取出一掛佩來,“這是漢古玉,我自己把玩了多年,如今一並贈你。”

前麵兩個或許還能有價,但是在最後一樣,卻是實實在在的無價之寶。

崔氏祖上在漢時也是望族,這沒古玉很有可能是整個崔氏一族的傳家之寶,放後世,大概能當做傳世之寶來看待。

如果是在其他的場合,葉芷清都有拒絕的餘地。但是在眼下,她卻是不能拒絕,。

“多謝。”這時,她也隻能是道謝。

“這些東西送給你,也不算是辱沒了它們。”恭王妃說完,就離開了這裡。

她來去瀟灑,並不在乎彆人的看法。不過她留下的東西,卻讓人一時牙疼。

有了這麼貴重的東西打頭,那其他人的添妝禮雖然可以稍微差些,但是也不能差太多。

於是,在座的也都想了想,在原本準備的禮物上又加了一兩樣。

大家大多都是當家主母,平時手裡都會準備一些東西隨身帶著,以防給當個見麵禮之類的。現在再從頭上或者脖子上薅出一兩件來,問題不大。

不過人群裡的梅棠笑容卻是有些維持不住。

她沒那麼多好東西。

她嫁到郡王府差不多有兩年的時間,這兩年來,郡王府基本上是靠著她的嫁妝,才能維持表麵的榮光。

就算是金山銀山,日子一久也會消耗殆儘。她的嫁妝並不是很多,這兩年下來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這次她準備的添妝禮隻有一枚玉鐲,雖然她內心甚至隻想送一枚銀簪子來打葉芷清的臉,讓葉芷清難看,但是實際上,她如果真這樣做了,隻會讓她被京城的貴婦圈笑話而已。

這也是為什麼她再百般不願,也要準備好差不多的禮物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