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章合一(1 / 2)

小通房 法采 23927 字 4個月前

宋家, 歌風山房。

與官府打過招呼,人證物證齊備,宋遠洲便不用操心了。

茯苓在和厚樸在院子裡說著話, 宋遠洲聽了個大概。

茯苓吩咐厚樸, “這幾日太陽毒,英英臉傷還沒好,再曬到就糟糕了。之前的帷帽丟了, 你出去再給她買一頂回來, 能遮一遮也好。”

茯苓給了厚樸銀錢,厚樸放下畫筆小跑著去了。

宋遠洲皺著眉叫了黃普, “去金陵城的人還沒回來?”

話音一落,外麵就來報,說是去金陵的人回來了。

宋遠洲叫了人上前,宋川特製的藥霜到了他手中。

他瞧了瞧, 質地均勻細嫩,透著微微的清香。

他曾聽院子裡的丫鬟說計英這兩日敷紅褐色的藥膏,丫鬟們笑話她“臉上跟抹了泥一樣”。

宋遠洲念及此,叫了黃普,“讓計英過來。”

... ...

小西屋附近, 有兩個小丫鬟在晾衣服,嘴裡嘀嘀咕咕。

“她都沒臉出門了,聽說香浣笑死了, 說她的臉廢了, 二爺以後再不會看她一眼了!”

“可不是嗎?誰會喜歡一個破了相的婢子?”

兩人晾完衣裳轉身要走,一眼瞧見了黃普。

“咦?黃大哥, 你怎麼到這來了?”

黃普嗬嗬笑了一聲, “替二爺傳話, 讓計英姑娘到正房伺候。”

兩個丫鬟吃了一驚,相互看了一眼。

二爺怎麼還傳計英伺候呢?

破了相的婢子,還真的把二爺迷住了?

計英卻不這麼想,她正偷偷翻看蓬園的圖,想著還有哪些地方欠缺,回頭如何畫更好,黃普就來了。

計英嚇了一跳,趕忙把畫收了起來。

黃普沒瞧見,隻是帶了她去見那位二爺了。

蟲鳴啾啾,房中的二爺等來了人,他看過去,果見那巴掌大的小臉上敷了紅褐色的藥膏,如同抹了泥一樣。

嗬,葉世星就送來這樣的藥?

“二爺有什麼吩咐?”計英低著頭問他。

宋遠洲指著窗下的水盆,“把臉洗了。”

計英被他說的一愣,又見他不是說著玩的,隻好去了。

紅褐色的藥膏洗下來,臉上的傷立刻露了出來。

那些青紅傷痕還明顯地印在臉上,宋遠洲看得皺眉不止。

說起來,她沒錯,隻是被誤傷了。

她在他這裡犯下的錯事,他原諒不原諒是一回事,但她被傷,確實是誤傷。

他將藥瓶拿了出來,“換上這個藥。”

計英看向那藥瓶,疑惑不解。

宋遠洲,給她藥?

她露出了疑惑的目光,宋遠洲被刺了一下。

他眯起了眼睛,不悅道:“疑惑什麼?這是你夫主對你的疼寵。”

疼寵?

就算他這麼說,計英還是驚訝。

宋遠洲真的會給她藥霜擦臉?

之前她高燒好幾日,他不都沒給她請醫婆嗎?

難道因為她替他表妹頂了罪名,他心生愧疚?

計英不懂了,但宋遠洲催促她立刻敷上藥。

計英拿過那藥霜打開,清新的香氣飄了出來,是潔白如珍珠粉的藥霜,計英指尖輕蘸了一些塗到臉上,清清涼涼很是舒服。

藥霜白色的質地,還能將傷痕遮去些許。

宋遠洲瞧著她擦了一遍,卻沒有擦到臉頰的一處指甲刮傷。

房裡沒有置銅鏡,他忍不住給她指了指,但她很笨,還是擦不到地方。

男人沒耐心了,指尖蘸了藥霜,替她擦上去。

他伸手過來的一瞬,計英下意識躲閃了一下。

這一躲閃,宋遠洲指尖又好像被刺到,頓了一下。

他來了火氣,他乾脆一把將少女拉了過來,拉到了懷中。

計英下意識要抗拒,男人箍住了她的腰,迫使她緊貼在他懷中,還想要被他嵌進懷裡。

男人氣惱的聲音響在她耳邊。

“你夫主今日發了善心,彆不識抬舉。”

他聲音火氣十足,計英抿著嘴不動了,默默忍受他。

但男人貼近他臉頰的指尖卻沒有火氣的衝動,他輕輕貼上了她受傷的臉頰,慢慢替她擦了擦藥。

計英訝然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他果真是發善心?

宋遠洲隻當瞧不見她眼中的疑惑,不去理會。

室內的幽香與藥霜的清香交錯在兩人的呼吸之中。

宋遠洲指尖擦在少女柔嫩的臉頰,看著少女不住地眨巴眼睛。

羽睫扇動,好像向他心頭扇來了一陣風,扇得他心下快跳了一番。

但在這快跳中,不知怎麼冒出一絲輕快來,是這些日以來難得的輕快。

連宋遠洲都沒能察覺,他下意識裡,好像想讓這一瞬稍稍慢一些,停留一會。

然而事與願違,外麵院中忽的鬨了起來。

有喊聲傳了過來。

“表哥!表哥!”

宋遠洲一愣,計英也是一愣。

接著,孔若櫻快跑著奔了過來,撩開簾子闖了進來。

外麵的風一吹,幽香與清香頓時散了。

宋遠洲之間稍稍一頓,計英立刻從他指下撤開了去,退開他一丈遠。

宋遠洲來不及問計英如何,隻見孔若櫻頭發散亂,哭得慌張,一下撲到他身前。

“表哥,求求你,放了曹先生吧!放了他吧!”

宋遠洲英眉倒豎。

“若櫻,那廝賣假畫騙我,你如何還要偏袒他?此人決不能放。”

孔若櫻一聽,渾身都抖了起來。

“不是假畫!表哥那不是假畫!那是計英陷害他!是計英害他呀!”

計英站在一旁見孔若櫻還在瘋狂指責她,不由地又往後退了幾步,隻怕孔若櫻又瘋了起來。

果然,孔若櫻又要瘋了,要跳起,隻是宋遠洲反應極快,早早抓住了她的手臂。

“若櫻!不要胡鬨!計英說的沒有錯,如今我已經聯係到持真畫的人,那曹盼不過是有幸臨摹過此畫,便以此畫騙我。這事已經水落石出?你如何還能信他?!”

孔若櫻恍惚了起來。

計英大大鬆了口氣。

宋遠洲眼角掃過她,剛要示意她下去。孔若櫻突然向他懷中撲了過來。

這一下撲得宋遠洲怔住,計英也是一驚,而孔若櫻顫著聲開了口。

“表哥,我求求你放了他吧!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你要我,我現在就給你!行不行?”

她神情恍惚,手下亂顫,解開了衣帶。

計英傻了眼了。

宋遠洲坐在交椅上,孔若櫻撲在他懷中解開了衣帶。

宋遠洲多愛他的表妹,如今表妹來了,宋遠洲會如何?

計英驚覺自己簡直多餘,連忙向後退了幾步,又退錯了方向,便低著頭儘量不打擾到那兩位,匆忙往門外退去。

她這番動作,還是落進了宋遠洲眼中。

宋遠洲隻看著她慌亂退出去,非禮勿視地避嫌。

把一個懂進退的奴婢本分做到了極致。

他不知怎麼就有些著急,甚至有是一瞬想要叫住她說些什麼。

隻是他什麼都沒說成,計英就退了下去。

宋遠洲心下一陣空蕩。

而孔若櫻還在顫著手解衣裳。

宋遠洲驀然大怒,一把製住了她的手。

“若櫻,你這是做什麼?!你瘋了?!”

孔若櫻同瘋了也差不多了,她不停地說著,“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你把他放了吧,把他放了吧!”

宋遠洲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表妹。

表妹一直性子柔軟,從小連螞蟻都不敢踩,她乖巧懂事聽話,從來都不惹事,也很少出門,更不會像計英那樣出門跑馬。

甚至她隻讀《女訓》《女戒》《女論語》,雜書一概不看。

她是最規矩的姑娘,從不有一絲逾矩,家中親朋都說,“若櫻這樣的才是一個姑娘家該做的,她以後定是相夫教子的賢內助。”

宋遠洲一度也如此認為,他甚至還覺得,讓這樣的表妹嫁給自己這個的病秧子,是虧欠了她。

所以,計英與他的婚事橫插一杠,使得表妹嫁給了後來的夫家,而她夫婿早逝的時候,宋遠洲隻覺得對她的虧欠到了極點。

他一直想要彌補,表妹要什麼他都能給,但表妹從未開過口。

這次曹盼來了之後,他也想要促成此事,他看得出來,表妹對那曹盼有些意思。

誰想到那曹盼不懷好意,分明就是以假亂真的詐騙。

儘管如此,他也沒有去怪表妹,可表妹的作為實在超出了他的認識。

那日,她竟然衝進雅間掌摑了計英,把計英的臉打得紅腫破相。

今日,更是跑來胡言亂語,說什麼要把自己給他,求他放了曹盼。

宋遠洲不可思議地看著孔若櫻。

“你被曹盼給控製了?你有什麼把柄被他抓住了,你告訴我,我給你想辦法。”

宋遠洲猜測是不是孔若櫻無意間犯過什麼錯失,被曹盼發現。

甚至他懷疑,會不會和孔若櫻早逝的丈夫有關係。

他低聲引導她,再難堪的事情都可以說出來,沒關係的。

可是宋遠洲猜錯了,什麼都沒有。

孔若櫻不住搖頭,眼神迷離。

“沒有,什麼都沒有,他是帶我出泥潭的人,他說很快就要娶我了,他說他會一輩子對我好,我不能沒有他,沒有他我就沒人要了。我是個沒有孩子的蠢笨克夫寡婦,沒人要我的!”

宋遠洲聽得頭暈目眩。

“誰說的?你是杭州孔家的小姐,怎麼成沒有孩子的蠢笨克夫寡婦了?!怎麼就不能再嫁人?縱是不嫁人又怎麼樣?家裡還能養不起你?!”

可孔若櫻就好似聽不懂一樣,隻是哭著罵自己蠢笨克夫,不停地說著。

“沒有他,我就沒有希望了,我就得死了!”

宋遠洲看著精神恍惚的表妹。

從前那個乖巧的小女孩不見了,眼下是個瑟縮著抱著一根稻草求生的苦命婦人。

她眼裡沒有廣闊的天地,她隻有眼前的一根稻草。

她確實被曹盼控製了,但不是拿住了她的錯處,而是拿住了她的魂魄。

她已經沒有自己的思想。

宋遠洲不知道該罵醒她,還是該耐下心來勸慰,他著實沒經過這種事情。

還是繼母小孔氏打發人過來問,宋遠洲冷靜了幾分。

他叫了孔若櫻,“你要不要去姨母處歇一歇?”

孔若櫻哪有心思見彆人,她隻是扯著宋遠洲,“表哥,你放了他好不好?”

宋遠洲見她還是如此執著,那曹盼控製住她如同控製傀儡,她的一舉一動儘在掌握之中。

他假意安慰孔若櫻說彆擔心。

“這又不是殺人放火的罪,你先回去,我好生想想怎麼給他開脫。”

孔若櫻安心了,宋遠洲又讓人看著她,不要出了岔子。

孔若櫻一走,宋遠洲臉色狠厲起來。

曹盼必須得死。

隻是在此之前,最好讓表妹明白那到底是什麼人。

... ...

翌日,宋遠洲密切關注著柔園那邊,孔若櫻暫時沒什麼動靜,隻不過他安排打聽曹盼事情的人還沒有回來。

宋遠洲等著消息,又注意到了小西屋也安安靜靜。

他不知那人的小臉是不是好了些,照理說,宋川的藥霜要比葉世星送的藥,見效十倍不止,若是不見效,他回頭可要好生問問宋川。

宋遠洲隻是想看看宋川的藥是否見效,於是把小西屋的人叫了過來。

計英正在把蓬園的草圖謄畫到正經的畫紙上,聽傳喚,連忙藏起了東西過去。

隻是她一到那位二爺房裡,二爺就準確地說出了她的事。

“又畫畫了?”

計英嚇了一跳,難道宋遠洲知道了什麼?!

她緊張地想著,被男人抬手招了過去。

計英隻能順著他的手走過去。

男人瞧了她兩眼,又把她抱到了腿上來。

計英心虛,怕被他瞧出來端倪,不敢有什麼其他表現,低眉順眼地依著他。

她這般柔順,在宋遠洲眼裡實屬罕見,他打量著她,少女眉眼盈盈,臉上好多了,紅腫消退下去,隻有些青色的印記。

但那小臉上墨跡實在太明顯,宋遠洲忍不住笑了一聲。

“你跟厚樸學畫就學畫,做什麼還學他,把墨弄到臉上?”

少女睜大了眼睛,好像這才曉得臉上有墨。

她伸手摸,卻不小心碰到了傷口,疼得小小縮了一下。

“彆亂動。”

宋遠洲連忙將她的手拉了下來,握在手裡。

兩人這般親密姿態,不免都想到了孔若櫻闖進來的情形。

尤其宋遠洲,他下意識想要跟她解釋些什麼。

可解釋什麼呢?

他有必要跟一個小通房解釋?

幽香在從香爐升起,繞在兩人之間。

男人到底什麼也沒說,隻是抱著少女的手緊了緊。

“以後畫畫,不許再把墨畫到臉上。”

計英眨巴眨巴眼。

也就是說,宋遠洲不知道她在畫蓬園的園林圖,對不對?

而且,宋遠洲也默許了她畫畫。

計英眼睛登時一亮。

那光亮像是昏暗中的夜明珠,閃了宋遠洲的眼睛。

宋遠洲心下一陣亂跳,控製不住地亂跳。

這般不受控的情形,令他極不適應。

他將計英從他身上趕了下去。

“你去書房把那曹盼的假畫拿來,那畫雖是假的,但畫功倒是不錯。曹盼確有幾分書畫功底。”

計英去了,拿了畫回來,這次再仔細看此畫,突然覺得有些熟悉。

倒不是畫的內容熟悉,而是筆法。

這筆法尤其的熟悉,熟悉到計英好像能看出來曹盼是如何落筆走筆的。

計英盯著一處假山來回看,宋遠洲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這一點上。

幾乎是一瞬間,兩人不約而同抬頭看向了對方,對了個驚奇的眼神。

計英在宋遠洲眼中讀懂了他的意思,宋遠洲更是直接叫了人。

“把茯苓姐弟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