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2 / 2)

小通房 法采 13008 字 4個月前

宋遠洲推開了他的手。

“姐夫也是讀書人,不知道從哪裡聽來兩句無根無據的話,便跑來問我,不知道的,還以為姐夫是什麼街口婦人。”

王培騰被他這麼一說,臉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你這話說的,我不是關心你嗎?”

他在不自在中勉強找自在。

“自從嶽父大人去了之後,這家裡就靠你撐著。宋家三代單傳,到了你這一輩就你同你長姐兩人。你姐姐是個不會說話的,我還能不替你上心?怎麼到了你嘴裡,沒點好處了?”

宋遠洲心下冷笑,全然不想再同他多言,正要說兩句什麼打發走了他。

他卻又毫無分寸地說了起來。

“你還年輕,有些事不曉得厲害,我少不得要提醒你。”

他說著,一副長兄教訓幼弟的態度。

“宋家能走到如今不容易。從前有計家在前,宋家是怎麼都出不了頭,現如今計家敗了,宋家才有機會當得江南園林第一家。族裡人也好,其他各家也罷,可都看著你呢。你彆迷了眼,尤其彆對什麼人太上心... ...你可是宋家家主,是嶽父大人唯一的子嗣,你可不能愧對宗族,愧對嶽... ...”

“夠了。”

王培騰話沒說完,就被宋遠洲打斷了。

歌風山房停了風,風中沒有歌兒的曼妙,隻有悶得讓人發慌的陰鬱。

王培騰沒敢在那二爺的陰霾表情中說下去,他隻是理了理嗓子。

“我可都是為你好,為了宋家好... ...”

他說完,尋了個借口快步走了。

院中靜的落針可聞,連路過的鳥兒都沒敢在房簷上休歇,撲棱著翅膀快快飛走了。

宋遠洲在院中定定站了兩刻鐘,才腳步沉重地回了房間。

內室沒有一點聲音,宋遠洲撩開門簾,看到計英靜靜安睡的容顏。

她睡得很沉,沒有一點醒來的跡象。

方才大夫說她中的毒處理的很及時,又用了去毒的藥,已經從昏迷進入了沉睡。

這一覺可能睡得沉、睡得久,到了明日應該就能醒來了。

她睡著的時候並不全然安靜乖巧,稍稍一動就扯落了被角。

宋遠洲下意識要過去將那被角替她提上來,可腳下邁出,王培騰的話瞬間響在了耳畔。

“你可是宋家家主,是嶽父大人唯一的子嗣,你可不能愧對宗族,愧對嶽... ..”

他邁出的一隻腳登時頓住了。

但耳邊又響起了另一個聲音,是小孔氏。

“... ...你忘了計英是什麼人了?”

內室沒有王培騰也沒有小孔氏,但兩人的話左右夾擊著他的耳畔。

宋遠洲搖頭想將那些話晃去,可那些話卻如炮竹一樣不停對他轟炸。

他再也邁不出去另一隻腳了。

床榻上的少女還在睡著,男人沒辦法再把視線安靜落在她身上,轉身離了去... ...

宋遠洲讓人收拾了西廂房,又把茯苓派去了正房照看。

天色漸晚,宋遠洲咳嗽發作了起來,可他睡不著,思緒亂糟糟。最後服了藥,又點了安神香,才勉強睡下。

可惜夢裡也沒有任何安穩可言。

他夢到了一個許久沒有出現在他夢裡的人。

是他父親。

四周都是濃霧,父親不知為何變得蒼老,坐在一顆枯木之下,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宋遠洲快步走近,“爹?”

可父親全然沒有回應,隻是看著他,用嚴厲的眼神看著他。

在這目光之下,宋遠洲莫名有些躲閃。

可父親目光如火,幾乎將他的躲閃燒穿。

在火燒的目光中,宋遠洲聽到父親開了口。

“你太讓我失望了。”

... ...

從床上坐起來,宋遠洲冷汗淋漓。

他一下下擦著額頭上的冷汗,外麵的天色剛剛魚肚翻白。

沒有了任何睡意,宋遠洲起身離了歌風山房,去了祠堂。

祠堂高大的冷清,宋遠洲推開門給列位祖宗行禮,走到了靠前的牌位前。

那是他父親宋毅的牌位。

男人沉默地點起了三支清香,躬身拜了牌位之後,安置到了牌位前的香爐中。

清香的香氣令他稍作喘息,他閉起眼睛輕聲念著什麼。

可就在睜開的那一瞬,他忽的渾身僵住,涼氣從腳下向他胸前漫來——

他看到那三支清香,在牌位前的香爐中,滅了。

*

天一亮,計英感到落在眼皮上跳動的光,睜開了眼睛。

周遭的景象令她一愣,看了半晌她才意識到自己睡在何處。

她怎麼睡在了那位二爺房中?

計英略一動,小腿上的疼立刻將她思緒打住。

她坐起來看向了自己的小腿,小腿被用白淨的布纏住了,隱隱還能看到了一些滲出來的血。

她稍稍一動,小腿便疼得厲害。

她中了毒箭,還是那位興遠伯府的陸世子救了她。

那她又為何在那位二爺的房中?

那二爺又在何處?

她隱隱覺得,在那陸世子之後,好像還有人給她處理了傷口,是那位二爺嗎?

計英琢磨著,外間傳來了聲響,茯苓端著水盆進來了。

“呀!英英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計英連道好多了。

茯苓鬆了口氣,神情糾結了幾分,小聲問起計英能不能走路。

計英怔了怔,“隻是皮肉傷,走路還是可以的。”

茯苓聲音更小了幾分,往外看了一眼,又轉了回來。

“既然能走,我扶著你,還是回你自己的房裡去吧,二爺他、他到底不能常住西廂吧... ...”

茯苓說得勉勉強強,不想這麼直接地表達出那位二爺的意思。

但計英一下就明白了。

她是個卑賤的奴婢,就算受了傷,那位二爺容她睡在此一夜已經是恩典了。

眼下,下了逐客令。

方才,她還在想是不是二爺給她處理了傷,可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

怎麼可能呢?

她立刻坐了起來,披上衣裳下了床。

腳下剛落到地上,小腿的痛登時如閃電觸及了全身,計英疼得渾身一僵,才又抬起了腳來。

“我這就回去。”

茯苓連忙在旁扶著她,計英道謝。

剛走出房門,就看到了廊下負手站著的宋遠洲。

計英腳步微頓,她看到宋遠洲緊抿著唇地看著她,神情冷漠冰涼又陰鬱,好像在看一個令他不快甚至心生煩躁的人——

這個人是受傷還是中毒,是生還是死,都和他無關。

他隻是在給出了最大的恩典之後,不願意再多看到此人一眼。

計英在他的眼神裡和腿傷的疼痛中,默念了自己的身份。

“奴婢多謝二爺。”

他什麼都沒有說。

計英在男人冷眼旁觀中,忍著巨大的痛意,行禮,告退。

回到她陰暗潮濕的小西屋裡。

作者有話要說:  【火葬場之門開啟倒計時: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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