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馬秀珍比較大方,同肖豔微微一笑,開口道:“肖老師您好,我是馬秀珍,您叫我小馬就好。”
肖豔在文工團當舞蹈老師,所以外人都這麼稱呼她,馬秀珍這樣喊她,分明就是做過了功課,確實是一個很懂事又走心的姑娘。關鍵是……她不在乎李三虎是個農民,願意嫁給他,這讓肖豔仿佛看見了當年的自己。
在陳建軍還是一個小兵蛋子的時候,她看上了他,明知道他可能窮得一無所有。
“小馬是吧,吃荔枝,不要客氣,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肖豔笑著道。
馬秀珍讓田嫂帶著去衛生間洗了手,回來剝了一個荔枝,晶瑩透亮的果肉放在麵前的瓷盤裡,轉頭對李三虎道:“你也吃一個吧。”
李三虎根本就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那時候的小學課本還沒有“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這樣的名句。
“這東西可真好看。”
“三哥,你就彆光好看了,你就吃吧!”李玉鳳笑著道:“這東西可大有來頭了,在古代可不是一般人能隨便吃到的。”
肖豔聽了這話,倒是好奇的看了眼李玉鳳,果然兩年沒見,她和記憶中的印象有了一些改變。以前的李玉鳳漂亮是漂亮,肖豔也喜歡,但有時候總會覺得她沒有什麼見識,在她麵前,言語談吐都透著點農村姑娘的自卑感。但這一回,肖豔已經沒有這種感覺了。
“現在已經不稀奇了,想吃去外麵買也能買得到,以前是運輸不方便,這東西又金貴,放一兩天就壞了,所以才那麼大的名聲。”肖豔笑著道:“家裡這些是他們南方軍區的人送來的,這東西在南方不值錢,路邊的樹上隨手就能摘到。”
他們在客廳裡坐了一會兒,肖豔讓田嫂帶他們去客房安頓,又派了司機送馬秀珍回她家所在的箍桶巷胡同。
馬秀珍有一年多沒回家了,陳招娣也給她準備了帶回家的東西,李三虎陪著她一起回去。
還沒有來省城之前,李三虎的心裡一直都很忐忑,但此時坐在車裡,看著兩旁密密紮紮的梧桐樹把頭頂上的陽光遮得密不透風,李三虎忽然就覺得淡定了一些。
“一會兒在我家,你彆提你舅舅是團長的事情。”馬秀珍忽然轉過頭來,對李三虎道:“等下車開到路口就可以了,不要進去,不要給人看見。”
其實在馬秀珍的心裡,對於家裡人這樣容易就答應她和李三虎交往,是有一點點的難受的,但這種難受又充斥著矛盾。一方麵,她不希望家裡阻撓她和李三虎交往;可另一方麵,她又覺得父母這樣坦然的接受她將永遠離開城市,在農村紮根這個事實,在情感上,讓她感到很難接受。
“其實也沒關係,我媽給我舅舅通了電話,讓他親自去你家一趟。”老李家唯一體麵一些的人,也就隻有陳建軍了,請他來給馬秀珍提親,也是對她的尊重。
“明天再說明天的話,今天…就先彆讓他們知道。”馬秀珍堅持己見。
汽車很快就停在了箍桶巷的巷口,舊式的老胡同,隻能容納兩三個人並排走路。巷子兩旁開著門房,裡麵坐著打扇的老人,房間裡黑洞洞的,即使是大熱的天氣,依舊還能聞到散發出來的黴味兒。
“這是秀珍回來了呀。”從小看著馬秀珍長大的鄰家婆婆瞧見了她,高興的向她打招呼,“你這次回來了,還走嗎?”
老太太兩鬢斑白,眉眼都是皺紋,臉上帶著慈愛的笑。恢複高考的風聲才放出來,已經有很多知青想辦法回城,這幾個月陸陸續續有很多人已經回到了城裡。
“還走。”馬秀珍笑著回她道:“就是回來看看爸媽。”
她慢慢的往巷子裡去,省城裡老城南的巷子很深很深,跟走不到頭似的。偶爾經過巷子裡的公共廁所,熏天的臭氣從廁所的水泥窗口往外冒,幾個穿著舊衣服的孩子在巷子裡捉迷藏,□□著笤帚的女人追在身後打罵。
馬秀珍轉過頭來,看著跟在他身後背著大包小包、滿頭大汗的李三虎,抿了抿嘴角道:“城裡並不像你們農村人想的那麼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