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棟站起來,轉身走了兩步,扭頭看著李玉鳳,他媳婦兒的肚子已經有個小皮球大了,藏在白大褂裡麵,瞧著倒也不是很顯懷。也唯有看見這個,趙國棟這兩天的愁雲才稍稍消了一些,笑著道:“外頭天怪熱的,你彆出去了,我先去食堂給你打中飯,一會兒再去找師娘。”
李玉鳳點點頭,看著趙國棟臉上又有了些笑意,也稍稍鬆了一口氣。
……
下午查房的時候,徐二狗的病理報告就已經給了他兒子們。徐二狗的女人沈秀芳正坐在病房裡看著病床上的男人。
他平常結實的跟一頭牛一樣,一頓就能喝兩斤酒,這些年酒就沒斷過,可醫生卻說,他這病就是從酒上來的呢?這怎麼可能呢?
“老頭子,你啥時候醒啊?咱家可不能沒有你啊?”孫秀芳擦了擦眼角的淚,看見兩個兒子在外頭商量事情,站起來走到門口,問道:“你們兩個在門口嘀嘀咕咕個什麼?有啥不能讓我知道的嗎?”
“媽,咱爸這病,看來不太好,剛才錢大夫說了,咱爸這樣子,最多還能活兩三個月了。”徐家老大徐平安開口道。
“啥……兩三個月……”孫秀芳嚇得冷汗都起了,差點兒就站不住,幸好被她大兒媳給扶著,一旁的二兒媳則是冷冷的看了大兒媳一眼,扯了扯他男人的袖子。
二兒子徐富貴就開口道:“媽,剛才大哥說了,趁著爸現在還清醒,咱先把家給分了。”
“你……你們說什麼……你們……”孫秀芳看著兩個從小親手養大的兒子,顫著手道:“你爸還沒死呢!你們就想著分家了……我怎麼生了你們這兩個畜生!”
“媽,你怎麼能這樣說呢?”徐二狗的二媳婦道:“這些年爸的賬一直都是我在管,萬一要是爸出了個三長兩短,到時候大哥大嫂指不定還要怎麼說我們二房扣了爸的錢呢!親兄弟明算賬,現在算清楚了好。”
“怎麼算?你們要怎麼算?工程款有多少,我又不知道,現在工程隊少說也有上百號人,這些人的工錢總要付的吧?你以為你爸賺來的錢就是咱自己的呢?還有你們的那些師兄弟呢……”
“就是因為師兄弟太多,怕到時候鬨,所以趁著爸現在清醒,咱把這個事情了結一下,總不能到時候弄一團亂攤子吧?”徐平安開口道:“媽你不懂,咱現在工程隊亂著呢,就那個趙國棟,老有人攛掇著讓他出去單乾……他當年啥都沒有,跟著咱爸連小二樓都蓋了……”
徐平安的話還沒說完,袖子就被自己女人給扯了一把,他抬起頭,正巧就看見趙國棟從樓梯口往他們這邊來。
這時候隔壁病房裡麵出來一個小護士,衝著他們眾人道:“要吵出去吵,彆在這裡吵,病人還要休息呢!”
孫秀芳看見趙國棟過來,急急忙忙就迎了過去,一想到剛才兩個兒子提分家的事情,真是讓她寒了心,眼淚一下就落了下來。
“小趙,你師父這病……”
“師娘你彆哭,師父還沒到那一步呢,彆讓他瞧見了。”趙國棟勸她道。
孫秀芳隻擦了擦眼淚,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媳婦,開口道:“你們說的事兒,等你們爸醒了,我再和他商量,你們兩個誰要是敢在他跟前先提起這事兒來,我就不認你們當兒子!”
趙國棟從樓梯上上來,也陸陸續續聽到了幾句,這一層樓住著的都是危重病人,這樣的場景每天都要上演好幾次。但這件事情發生在自己熟悉的人身上,還是讓趙國棟感到有些痛心。
“媽……這裡還有外人呢……你替這做啥?”徐富貴開口道,徐家兄弟兩人中,徐富貴和趙國棟的關係還算是好一些的,但也是麵和心不和的。
“小趙怎麼就是外人了?你爹收了那麼多徒弟,有哪個徒弟他是當外人看待的?要不是你們的這些師兄弟,你們能過上現在這日子?”孫秀芳本就心裡不爽快,一說起這個,又火冒三丈的燒了起來,一旁的兩個兒媳忙就上前勸著她。
她擰著腦袋將一眾人掃了一眼,拉著趙國棟往病房裡去。
徐二狗現在還沒清醒,身上打著點滴,接著氧氣瓶。孫秀芳看著老伴兒這樣子,眼淚忍不住的落下來,拉著趙國棟的手道:“小趙,你媳婦兒是這裡的大夫,她是怎麼說你師父這病的?你師父是不是真的沒救了?”
趙國棟扶著孫秀芳坐下,歎了一口氣,他剛才也去了錢醫生那裡一趟,和李玉鳳說的一樣,希望不大,但去了省城至少還有希望……彆說讓徐二狗長命百歲,總是多活一天是一天的。
“師娘,按我的心思,還是要把師父往省城的大醫院送,這裡的大夫雖說醫術也不錯,可終究不能和省城的大夫比,咱去試一下,總還有個希望。”趙國棟開口道。
“我也是這樣想的,可現在這個家,我做不了住了,你兩個師兄還鬨著要分家。”孫秀芳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