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中年道士笑得懶散:“抱歉抱歉,李家的那些人恨不得把我的名字從族譜上消掉,所以我也不能算是李家的道士吧。”
還有工夫開這種玩笑。
沈韻聽得都傻掉了。
“李家”?
香港李家?
安原修小聲問道:“業內人士?”
西東天說道:“哦,看來觀月小姐遲遲不來,就是為了找你出馬。”
李家道士也沒坐下,直接彎腰對著店內的狐狸老板說道:“好久不見啦。”
狐狸老板笑著說道:“您也很久沒有來啦。”
道士又從容地說道:“老樣子。”
狐狸老板舀了一整碗的油豆腐,遞給了準備站著吃關東煮的李道士。
在西東天說到“觀月小姐”的時候,沈韻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但是等看到穿著巫女服走過來的觀月歌帆的時候,她都忍不住想抱怨:“今天是熟人聚會嗎?”
為什麼隻是來吃頓關東煮,結果熟人居然一個個都冒出來了?
但是沈韻又想了想自己和蘇芳沒來會有什麼結果。
怕是西東天和滕秀星會打得有一方死掉才會收場吧。
這就殃及夏目和安原兩個人了。
說起來,這兩個人為什麼會和西東天混在一起啊?
觀月歌帆也看到了沈韻,她覺得世間雖大,但也小得可以。
尤其是她想要找援手的時候,居然被她聯係上了來日本看親戚的李天鳴。
等看到了沈韻,觀月歌帆打從心底湧出一股“力不從心”的絕望感。
簡直就像是那位女神將有趣的角色,全部都搬到了一個舞台上,任憑這些人聚在一起,演一出亂七八糟的劇情。
誰也猜不到劇情的發展。
也許這就是女神的樂趣。
但是觀月歌帆隻覺得女神充滿了惡趣味。
李天鳴相當的從容:“我來看看自己的侄媳婦,順便想看看你們這裡的女神到底想搞什麼花樣。”
他說的從容,骨子裡透著一股傲氣。
明明是站著吃一碗關東煮,卻偏偏透著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氣。
西東天看到李天鳴這幅傲慢的樣子,誇獎道:“這就是和泰國的降頭術和邪佛打得昏天黑地的男人啊。”
李天鳴從西東天手上劫走了那兩個信封。
順便低頭看向沈韻,好奇的問道:“現在的女孩子都喜歡什麼東西?”
沈韻從隨身的行李包裡麵取出一本《櫻之狩》和一支筆,直接在封麵上簽下了“言音”兩個字後,將這本書遞給了李天鳴。
《櫻之狩》在國內的銷量超過三百五十萬本,加上多國語言,更是賣出了五百萬本銷量。
“言音老師的簽名。”這是單行本銷量給沈韻的底氣,“女孩子一定會喜歡。”
沈韻又補充說道:“這個國家不會有人不想要言音的親筆簽名。”
李天鳴笑嘻嘻的收下了書,然後給了她一張符。
“給你防身用。”
一本書換一張符,到底合算還是不合算?
也許隻有到了生死關頭,才會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一筆合算的買賣。
沈韻覺得自己應該沒機會用上這張符了,但是好東西總是不嫌多的。
“這是傳播封建迷信吧。”
“要實事求是嘛。”李天鳴隨口就是名人名言,“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調查了許多的妖怪啊,邪門的咒術啊,邪佛啊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確定是有這些玩兒意,所以就不能算封建迷信。不過破法都大同小異。”
聽到這話,安原修很是好奇地問道:“是什麼辦法?”
李天鳴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你比那些家夥強就行了啊。”
這個答案簡直是無解。
強如李天鳴,就連給親媽回信“媽媽您娶媳婦我給你送紅包”,照樣被家裡長輩捏著鼻子誇天賦卓絕,甚至這種“老子不爽誰奈我何”的態度都能得到異國同行的羨慕。
但是安原修聽到這個回答,沒有任何的不滿,即不覺得失望,也不覺得無可奈何。
李天鳴看到他那樣子,覺得這個小青年也很有勇氣。
“嗯,好,你們兩個還沒到喝酒年齡的小鬼回去睡覺,剩下的就讓身為主角的大人來解決。”
夏目聽了半天,終於聽到了一個關鍵詞,忍不住問道:“主角?”
李天鳴笑了起來。
“這個舞台的主角,就讓我這個大人來演吧。”
他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張身份卡。
上麵清清白白的寫著諸如“京都大學”“民俗學教授”甚至還有“李天鳴”之類的關鍵詞。
“我是你們下個學期的民俗學教授李天鳴,之後請多指教啦。”
說完,李天鳴放下碗,對觀月歌帆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沈韻看到李天鳴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後,才小聲說道:“他是不是沒付錢?”
觀月歌帆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取出了錢包,付了李天鳴的關東煮的費用。
付完錢,她才去追李天鳴。
沈韻也準備付自己和蘇芳的飯錢,但是狐狸店主卻不好意思的從桌子底下拿出一本書。
沈韻看了一眼,是《戰國浪漫譚》的初版的第一卷。
書的邊角已經有點翻爛了,看到人家這麼喜歡這本書,沈韻都有些不好意思。
“我家的小孩子很喜歡言音老師寫的書,請問老師能否簽個名……”
沈韻笑著說好,提筆簽了名。
狐狸店主拿到了簽名,堅決連飯錢都不敢收。
倒是水獺看到沈韻堅持要付錢的態度,咳嗽了一聲,店主才收了錢。
西東天已經把夏目和安原兩個人趕走了。
“好了好了,沒什麼好看的了,沒你們兩個的事情了,拿著錢就回去休息吧。”
他給這兩人一人塞了三張福澤諭吉,把這兩個人趕走了。
等他們兩個人離開後,沈韻才看向西東天,輕聲問道:“我雖然不清楚主角和舞台什麼意思。不過,李天鳴拿了你的錢,說他接下了舞台主角的角色,也就是說,你之前想讓夏目和安原當這個主角嗎?”
西東天說道:“不,我隻看上了夏目當主角,安原同學是智囊的男二角色。本來我是這麼想的,畢竟像是夏目這樣的溫柔係的男主角很吃香嘛,最近不是非常流行這種治愈係的主角嗎?安原這種機智腹黑的男二號是萬古長青的故事主配,可以說是必須要有的類型了。”
沈韻聽到“故事”啊“舞台”啊之類的台詞就覺得頭疼。
“你在搞什麼把戲?”
“這不是我的把戲,”西東天藏在狐狸麵具背後的神情誰都看不見,“這是女神的把戲。”
沈韻反問道:“女神怎麼會那麼無聊?”
西東天反問道:“女神怎麼會不無聊?老公嫌棄自己死後的殘軀,又追不上丈夫落荒而逃的身影,隻能在死後的黃泉世界承受無邊的寂寞。”
這種日子,哪個女人不會心生怨懟?
沈韻覺得還是哪裡不對:“可那是神,不是人類啊。”
西東天說道:“可這世界上,沒有比這個國家的神明更像是人的了。”
哪怕是古希臘的那票恩怨情仇的狗血戀愛劇,其中也充滿了神明的冷酷和惡意。
比這個國家的神明更像是神明。
雖說也隻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的距離。
但那也是差距。
沈韻覺得西東天對神明充滿了怨懟。
“你是在恨那些神明嗎?”
西東天反問:“我怎麼能不恨那些神明呢?我最重要的朋友都死掉了。”
忽然之間,沈韻想到了千年之前的那個術士。
那個為了拯救自己的妻子,欺騙神明,與死亡為敵的術士。
可他最後奪走了神明之力,卻沒有救活自己的妻子,更失去了自己的女兒。
他和西東天簡直太像了。
這個世界,一直在重複著這種悲劇。
就在這時,水獺說道:“已經晚上十點了,是該睡覺的時間了。”
沈韻站起身,沒有和西東天道彆。
西東天同樣沒有和沈韻道彆。
隻要不把道彆的話說出口,總覺得以後還會再見麵。
要是直接說“再見”,就顯得太刻意了。
仿佛不得不這麼做。
不這麼做就不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