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1 / 2)

[綜]無麵女王 挖坑不填 24362 字 4個月前

莫德雷德說起了自己家裡的事情。

他談起懸崖邊的城堡, 懸崖下麵洶湧的海洋時臉上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笑意。

女王陛下發現了這一點,她覺得這才是莫德雷德應該有的樣子。

年輕, 開朗,朝氣蓬勃。

但是他也是故事裡那個在圓桌騎士團的後方掀起叛亂的人, 也是那個和自己的親生父親為敵的人, 也是那個占據了故事裡最大的反派一職的人。

以前,女王陛下覺得故事就是故事, 現在, 她看到了莫德雷德真人, 開始懷疑這個故事裡麵到底有多少真偽, 到底這裡麵有多少玩笑和戲謔的成分, 以至於她在看到昨晚借宿的那戶人家的門口時,她終於理解了一件事情。

(我是不想看到他踏上故事裡的結局。)

確認了這一點後,女王陛下長長的歎息。

她不介意砍下年輕貌美的頭顱,也不介意吊死煽動叛亂的政敵,但是她不想看到無辜者受難。

在女王陛下的心目中,她一邊認為那些和自己作對的人是傻瓜,這些人裡麵又可以分為必須死,和沒有死的必要這兩種情況, 另外一邊,則是一些無辜者,這裡又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是被煽動的愚蠢,一種是真正受難的倒黴蛋。

她可以在自己信賴的勳爵的請求下釋放被卷入謀反案的無辜者, 也可以毫不猶豫地命人砍下瑪麗女王的頭顱。

“莫德雷德。”年輕的女士臉色帶著病態的蒼白,“我渴了。”

莫德雷德掬起了一捧水,伊麗莎白低頭喝了水。

她歎了口氣。

“好。”女王陛下做出了決定,“就這樣辦了。”

莫德雷德不知道她說這話的理由,他隻知道女王陛下給了他一個親吻。

那是落在他額頭上的一個吻。

這是女王身為長輩對晚輩的祝福。

她沒有兄弟姐妹,她那些非法定出生的兄弟姐妹都死絕了。

也沒有足夠近的親戚。

女王陛下母親娘家的正牌不是希望她立馬死了能夠繼承她的王冠,就是一些法理上的繼母們的親戚。

這些親戚太礙事了,不知道避著女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麼時候就越過了女王容忍的底線。他們也都死光了。

現在,女王沒有後輩,也沒有足夠親近的長輩,威脅她的王位,動搖她的王冠繼承權的人全都死光了。

不管是比她年長的瑪麗女王,還是她的寶貝兒子。

全都消失在了曆史的長河中。

人們隻會在曆史書上見到這些名字了。

“我決定了。”女王陛下做出了決定,“莫德雷德,我們啟程,讓我們去你的家,讓我看看你所出生的地方。”

(讓我想想,該怎麼處理你的故事。)

(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的故事不會影響到我的時間線呢?)

◇◇

在黎明到來之前,摩根的城堡來了不速之客。

她臉色蒼白的看著披著黑袍的薇薇安。

距離上一次見麵已經相隔了十年,當時的薇薇安和現在眼前出現的這個女人截然不同。

十年前的薇薇安個子嬌小,身材纖細,明明已經渡過了許多人都無法到達的時間,可她的麵容卻像是得到了歲月的眷顧,她的肌膚光潔,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年輕少女一樣邁著輕快地步子,她的長袍隨著走路的動作輕輕揚起,露出光潔的腳踝。

她的手腕與腳踝上的肌膚都光潔的如同年輕的少女。

這是才摩根記憶裡的薇薇安,是逼著她嫁人的薇薇安,是讓她犯下過錯的薇薇安。

是她在這世界上最憎恨的人。

——這個世界上她最憎恨的女人,自然就是桂妮薇兒。

擁有摩根所想要的,但是卻好不珍惜的女人。

要說摩根憎恨薇薇安的諸多理由之中,最讓摩根憎恨的一點就是薇薇安的巧言善辯,她總是能說服任何一個人依照她的心意去做事,甚至她都沒有使用什麼魔法,隻是單純用言語說服一個人去做違背自己的意誌事情。

更糟的是,她讓那個被說服者的理智戰勝了本能的訴求,讓被說服者以冷酷的理智對待一件事情。而不是發揮自己天性的本能。

這就是摩根最痛恨的事情。

這毫無疑問,就是她最痛恨的事情。

她痛恨自己被薇薇安的道理說服,她痛恨自己的理智占據了上風。她痛恨自己居然也認為理智所判斷的事情是正確的。

可是當摩根見到薇薇安之後,根本不敢相信這就是她本人。

此時此刻的薇薇安已經沒有了少女般的麵容,她變得蒼老,她的臉上出現了皺紋,時間已經不再眷顧她,她的腳步也不在輕快如同少女,而是沉穩的如同一位符合自己年級的年長者,她的長袍已經不再會隨風擺動,摩根也不想看到那雙腳踝上褶皺的皮膚。

薇薇安的現在讓摩根的內心產生了些許的動搖。看到阿瓦隆的大祭司被時光遺棄,摩根就想到了自己的未來。

她在設想自己的未來,光是輕輕的撥動思緒,暢想未來,就讓摩根的堅如原石的內心產生了數道裂縫。

可是薇薇安的那雙眼睛,她的那雙眼睛裡依然閃動著智慧之光,這股智慧之火隻會被死亡帶走。阿瓦隆的大祭司看著摩根,她的嘴角不再輕輕地揚起——她的臉上失去了笑意。

“摩根。”薇薇安的聲音變得蒼老不堪,她像是失去了原諒摩根的理由,她在質問自己妹妹的女兒,在質問自己的繼承人,她問道,“摩根,你做了什麼?”

“我?”摩根挑眉反問,“我能做什麼?”

薇薇安看著摩根的臥室。

這間臥室在城堡的頂上,是個通風良好,甚至需要長年點著壁爐裡的火,才能讓整個房間不會凍結成冰的地方。

在冬天,這個房間甚至需要一些小小的“魔法”才能讓人待在裡麵,而不是掉頭就跑。

而薇薇安繼續說道:“摩根,你做了不該做的決定。”

聽到這句話,摩根臉上的嘲諷轉為了憤怒的火焰,這個火焰冰冷而又殘酷,隻會燃燒自己和自己所憎恨的對象。

“我能做什麼決定!”

摩根衝著薇薇安大吼:“我什麼都做不了。我什麼決定都做不了!你安排了一切,你安排了我的過去。怎麼,你現在還想安排我的未來?我已經不會被你擺布了!”

薇薇安的雙眼沒有看著現在的摩根,她看著現在的摩根,思緒則回到了過去。

回到了過去那個衝著自己怒吼的少女。

她憎恨薇薇安安排的結婚對象,她是被依照阿瓦隆的女祭司的標準養大的,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會繼承薇薇安的位置,她會成為阿瓦隆的女祭司,成為侍奉大地之母的大祭司,她知道自己會成為和薇薇安一樣的人——會成為比薇薇安更加了不起的人。

可是薇薇安卻安排摩根嫁了人。

她將本來應該成為自己繼承人的少女嫁給了一個男人,少女詛咒了自己丈夫的死訊,憎恨著薇薇安,憤怒於她所做的一切決定。

“摩根,你被怒火衝昏了頭。”薇薇安歎息著說道,“你不知道在做什麼事情,你被怒火牽著走了,冷靜下來,讓你的理智告訴你答案。”

“我不需要再聽你的話了。”摩根冷靜了下來,她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我不需要再聽你的話了。”

摩根的臉上揚起了詭異的笑容,她舉起了左手。

她的左手上纏繞著一根帶著吸盤的觸手,這根觸手是這棟臨海城堡的詛咒,這個城堡和海洋裡的神明聯係在了一起。

那個海洋裡的神明還在自己的神殿裡沉睡,但是神殿的看守者卻將自己的力量交給了摩根。

摩根用這個力量汙染了薇薇安放在自己身上的詛咒。

薇薇安是人,她是大地之母的大祭司,擁有比其他的女祭司都更強大的力量,所以摩根換了個思路。

她找了另外一個神明,用對方的力量去“處理”薇薇安。

她不會散發自己的敵意,她隻是,汙染了薇薇安所使用的魔法。

任何一個魔法都有自己的源頭。

這個世界上也有著殺死下咒者就能解除大部分魔法的說法。

而這些魔法有一個共同點,它們和自己的施咒者聯係在了一起。

摩根汙染了薇薇安的魔法,汙染了她的魔力。

摩根看著薇薇安倒在了地上。

她看著薇薇安無法呼吸。

她看著薇薇安體內的神經,那些寄宿著魔法的單元被汙染殆儘。

摩根觀看完了薇薇安被“汙染”至死的全部畫麵。

她心滿意足的長舒了一口氣。

隨後,摩根脫下了薇薇安身上的長袍,將她的屍體塞進了壁爐裡麵。

◇◇

女王陛下和莫德雷德一人騎著一匹馬。

年輕的騎士在回程的路上又買下了一匹溫順的母馬。

女王陛下和莫德雷德兩個人沿著另外一條路回到了莫德雷德的家。

他們不知道,高文沒有找到那位贏了比賽的神秘騎士,卻見到了加拉哈德。

年輕的騎士丟失了自己的劍。

這本是騎士的恥辱,是一名戰士應該羞恥的事情。

但是他卻說:“不,您錯了,高文爵士,您說錯了。我不以此為恥。”

高文抿起了雙唇。

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對自己說這種話,他隻會認為對方是個瘋子,要麼就是個不尊重榮譽的懦夫。

可這是加拉哈德。

是高文看著長大的少年。在高文的心裡,已經將加拉哈德的形象和自己失去聯絡的弟弟融合在了一起,變成了一個他所期望的兄弟的形象。

他希望自己的兄弟雖然在母親的身邊長大,卻不是一個懦夫,一個花花公子,一個隻知道如何討好女人的小白臉,而是一個品行高潔、武藝高強的騎士。

他知道加拉哈德為人,所以在等加拉哈德解釋。

加拉哈德理解了高文沉默的用意。

他講述了自己所做出的決定。

高文聽到了加拉哈德講述的事情。

他第一次聽說這種做法。

騎士的好勇之心讓他覺得這是非常愚蠢的事情。

“你是圓桌騎士。”高文最後給出了自己的建議,“你如果要拿起盾牌,那麼也要有足夠的武力威懾那些凶徒。他們都是一群愚昧不堪的人,我不管你是不是喜歡上了那位身份神秘的女士——”

高文說到這裡時,特彆停了一下,觀察了加拉哈德表情,少年的臉上沒有被說穿心事的羞澀,這不是一個懷春少年,他還不懂得愛情的滋味,他還不曾為女人所苦惱。

高文在心中歎了口氣。

(這是和他的父親截然不同的人。)

(這是一個多麼優秀的少年。)

他在內心感慨萬千,他甚至能在自己的腦中描繪出加拉哈德毫無偏離的成長之路。

但是,這些都是他所暢想的未來,而不是現在。

“但是你的手上如果沒有劍,你的手上如果沒有槍。那些凶徒就不會當做一回事。他們隻會在利刃麵前退縮不前。”

這是高文的經驗之談。

加拉哈德向高文道了謝。

他知道高文的好心,也知道他這一番是出於“好的”目的而進行的規勸。

但是加拉哈德已經做出了決定。

既然做出了決定,就不會在做什麼和退縮彆無二致的更改。

高文知道加拉哈德雖然向自己道謝,但是這是出於尊敬和對自己建議的感謝,這位少年不決定接受自己的建議。

這也無所謂。

畢竟人都要為了自己的決定負責。

他們兩個人都沒有談起加拉哈德的那柄劍,像是那柄劍不是什麼阿瓦隆出品的珍品,不是稀世罕見的金屬做原材料,不是由什麼秘火鍛造,不層接受過阿瓦隆的仙子們祝福的珍寶。

而是一根無用的樹枝,一片不起眼的落葉。

◇◇

現在,這根“樹枝”正被女王陛下抱在懷裡。

莫德雷德已經有了自己愛用的配劍,自然也不需要再錦上添花。

女王陛下對於自己懷裡的這柄劍懷抱有一種複雜的心情。

一邊是假設自己不多嘴一句,就不用帶上這個累贅,一邊是安慰自己來這個世界總要帶點什麼紀念品。

比如加拉哈德的劍就很好。

但是這個紀念品實在是太奇怪了。這太不吉利了。

在女王陛下看來,這個東西太不吉利了。

(如果因為我拿走了劍。結果加拉哈德輸掉了一場戰鬥,死在了尋找聖杯的路上,那麼我也難辭其咎。)

女王陛下的心中有兩個截然不同的想法在互相撕扯。

另外一個想法確認為,或許這才是符合故事的情況。

也許一切都注定了會發生,不會因為少了一把劍就失去了既定的結局。

半個月之後,兩個人來到了城堡附近的村莊。

這個村莊的領主就是高文——如果他回來當領主的話。

就算他成年累月的待在卡美洛,但是他依然是此地的領主。他隻是慷慨的將全部的家用都交給了母親管理,而摩根在除了每年給高文帶一次年費外,剩下的錢全都消失在了她的房間裡麵。

她的兩個孩子高文和莫德雷德,從來沒有為了金錢產生過絲毫的煩惱。

他們煩惱的都是一些和金錢無關的事情。

女王陛下真是羨慕這些繼承人。

他們不需要和祖上一樣以命搏命的奮鬥,就可以繼承大筆的家業,隻要躺在床上也可以享受祖產的饋贈。

隻要再生個繼承人,隻要自己支持的國王沒有下台,沒有發生戰亂需要自己相應上麵的領主參加戰爭,那麼這些繼承人可以從出生到死亡都過著一種極樂的享受生活。

但是女王陛下自從登基之後,沒有一刻不是為了錢而煩惱。

總是有缺錢的地方,財政大臣每次評完預算就說自己要退休,可是他總是被女王陛下挽留下來。

這個惡役的位置陛下有一個知根知底的人來當。

莫德雷德不需要考慮金錢的問題,不需要為了生活兢兢業業的工作,不需要為了眼前的賬單而苟且,他的雙眼中隻有詩和遠方。

他們兩個人還沒靠近城堡,就遠遠見到塔樓的煙囪裡飄出了黑灰色的煙。

“哦,我的媽媽一定又在燒什麼東西了。”莫德雷德很有經驗的解釋道,“我的媽媽喜歡草藥,她知道如何在烘烤草藥的時候保留藥材中的藥效,也知道如何通過焚燒一些草木看它們的灰燼形狀占卜來獲取答案,或者是獲得治療用的煙。”

(草藥學就算了,可是看灰燼形狀去獲取答案,這不就是騙人的迷信嗎?)

女王陛下實在不知道該從何吐槽的好。

她決定還是先將這個事情放在一邊。畢竟總管大人信誓旦旦的說有魔法——估計真的是有魔法了。

(所以這個草木灰占卜說不定是真實有效的。)

女王陛下決定對這方麵保留自己的判斷。

但是這個黑灰色的煙——

說實話,挺讓人不舒服的。

海風從海麵上傳來,將黑灰色的煙向著另外一個方向吹來。

向著女王和莫德雷德前進的方向而來。

然而這個風卻又吹散了這些黑灰色的煙。

女王陛下騎著馬,她注意到了馬的鬃毛上粘到了一些灰燼。

她伸手抖掉了這些灰燼。

“我的媽媽,”莫德雷德小心翼翼地說道,“我的媽媽她對誰都不辭言笑,她很少笑。”

特指,很少對莫德雷德以外的人微笑。

摩根在莫德雷德麵前,隻是一名普通的母親。

隻是有點過於溺愛孩子了。

“我知道了。”女王陛下點了點頭,隨後她才換了個話題,繼續說道,“不知道她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莫德雷德的心臟差點跳了出來。

他知道,一名合格的騎士必須要保護女性,如有必要,也可以聽一聽對方的願望,判斷這個願望是和邪惡還是善良,最後再完成她善良的願望。

“送我回家”這個願望太正常不過了。

這不是什麼邪惡的願望,而是一個人最樸實的願望。

可是莫德雷德心中卻有另外一個聲音在說:“我希望沒有辦法。”

(……這樣的話,她就能留在這裡了。)

(留在這個時間點了。)

莫德雷德隻要想到這個事情,隻要再想一次這個事情,這個欲望就會越來越膨脹。

他甚至覺得這開始變成一個好主意了。

他的罪惡感開始減輕了。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這隻是一名少年開始成長的必經之路,也是他必須麵對的選擇。

究竟是選擇理智,而是選擇遵從內心的欲望?

這個問題很快就會有結論了。

就算有些結論不是很美好,也值得一等。

◇◇

阿瓦隆是個地名,但是不隻是土地,這是一個四麵環水的島嶼,島嶼、水都屬於阿瓦隆的範圍,就連天空和空氣都屬於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