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2)

到了二月春風似剪刀的時候,就是長姐蓁蓁入宮的日子,塞和裡氏是通宵未眠,李氏雖然眠了一覺,但是天未亮也醒了過來。

內務府送宮女進宮的驢車早早停在了後海的大路口,這番正黃旗下包衣足足選了十餘人,與吳雅氏相熟的萬琉哈氏家的女兒也選去了兩個。

塞和裡氏邊哭邊送,蓁蓁從小受李氏教導還能維持得體,這眼圈含淚不敢在人前落下,隻是圈著額娘不停囑咐“保重”二字。

李氏拄著拐杖遠遠跟在武威一家身後,而額森則是一大早就跑了出去不見人影,聽李氏說是怕看見蓁蓁走,於是去小廟裡躲了起來。

宮女進宮隻能帶幾件貼身衣物,身上現在穿的等進了宮也得脫下換上宮女的藏青色衣裳。自打定下了要入宮的日子,塞和裡氏就開始開始給女兒做內襯的衣裳,從夏天的單衣到冬天的棉夾袍一樣都不少,一口氣做了十來件。

蓁蓁默默地收下額娘的一片心意,卻把一句話深埋在了心底。

她如今才十五歲,塞和裡氏做得再多也顧不了她在宮裡接下來的十五年。

“吃飽點穿暖和點,千萬彆貪涼病著了,知道嗎?”

塞和裡氏一張嘴就哭了起來。

蓁蓁沒掉眼淚,反而扶著她寬慰道:“額娘我曉得。”

李氏拄著拐上走上前,素來清冷的麵容上透著深深的疲態,不過幾日的功夫她看上去竟蒼老了幾分。不似塞和裡氏的哭哭啼啼和絮絮叨叨,她隻是平靜地對孫女說了一句話:“記得阿奶的話,忍字心頭一把刀,遇到事多想想你的阿瑪和額娘。”

她話裡有話,蕙質蘭心的蓁蓁聽懂了,氤氳的雙眸隱含了一絲深沉的痛,鄭重地朝阿奶一頓首。

珍珍的眼睛被眼淚模糊了一片,用力一揉,手背上全是淚水。

自打穿過來後姐姐是一家人裡對她最好的人,現在姐姐就這樣突然地離開家去宮裡伺候人,三十歲前都不得歸家,珍珍恨得在心裡把康熙爺祖上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哼,什麼聖祖皇帝,什麼一代明君,就是個迫害人的封建統治者!

她一頭撲進姐姐懷裡緊緊地摟著她。

“姐姐要能寫信你給我寫啊!”

珍珍不懂深宮裡的規矩,倒是武威含淚說:“彆瞎寫什麼了,宮裡不讓往外頭傳消息的,進了宮就一心一意伺候主子們,彆壞了事,彆惹主子們生氣。”

蓁蓁聽到阿瑪的囑咐,本來含著的淚終於是掉了下來,她上車還掀著簾子,依依不舍地與她們揮手。

珍珍的眼淚一下湧了上來,她仗著年紀小,跑到馬車前趴在車板上哭著說:“姐姐,等姐姐出宮後珍珍養你一輩子,你一定記得要回來,回家來。”

蓁蓁解下自己的帕子最後一次為妹妹拭淚,“好,好,姐姐等著你,姐姐一定等你。”

時辰到了,內務府的人開始催發,音秀紅著眼睛過來拽了拽蓁蓁的胳膊。

“咱們要走了,趕緊過來坐好吧。”

蓁蓁將帕子塞進妹妹的手裡,死死地咬著唇一扭頭鑽進了車裡,不再去看家人一眼。

珍珍呆呆地站著,手裡捏著姐姐的梅花帕,上麵有她的淚亦有姐姐的淚。初春的風像刀一樣刮在臉上生疼,然而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人在起風時為她擋風,會在下雨時為她遮雨了。

到了時辰,內務府人駕車啟程。就在驢車掀起塵埃時,有一高瘦的身影從遠處狂奔而來。

珍珍定睛一看,是已要去從軍的費揚古,他身上還披著皮甲,應是從大營裡臨時奔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