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1 / 2)

會認嗎?

阿靈阿點點頭又搖頭, 珍珍不明白了,她推了推阿靈阿說:“你可給個準話,要是心裡沒底,咱們早早給明珠送個信讓他幫一把。”

阿靈阿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這倒是, 得讓明珠幫我們一個忙才行。”

他帶了珍珍回府, 連忙給明珠寫了一封信。

明珠是自己私下在長蘆那裡做鹽商生意的人,雖然長蘆和兩淮不是一個鹽道, 但阿靈阿想知道這件小事,明珠應該能辦到。

如此, 阿靈阿在府裡繼續看自己的暖棚、喝自己的小酒、吃著燕雲樓送來的好菜, 而鹽商們各個內心煎熬。

一邊是抗稅的壓力和想少交一些的私心,一邊是擔心生意不保甚至是小命不保的害怕。

煎熬到第三天, 也是阿靈阿收稅大限之前的一天,暗流湧動的揚州城發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燕雲樓關張了。

燕雲樓自從開張,十餘年連除夕初一都沒有關過。李念原愛吃, 把燕雲樓看做掌上明珠, 許多揚州人眼裡李念原和燕雲樓就是一回事。

燕雲樓關了就仿佛是李念原倒了。

這時候,高朱普適時給揚州大小鹽商發去了請帖,請他們來自己的酒樓中小聚。

說來高朱普也是揚州排在李念原後的幾位鹽商之一,李老板不在,不少人就把高朱普視做主心骨,收了他的請帖便立即赴會。

到了高家酒樓,高朱普已經讓人備了茶點,待大家一到, 他立即是聲淚俱下:“我本來是想請大夥兒吃點燕雲樓的千層油糕的,可惜啊……”

話沒說完,高朱普先掏出了帕子,擦起了那若有若無的眼淚。

“今兒燕雲樓一關,大概我們李老板已經是身遭不測了,這禦史大人看著年紀輕輕,實際上手段狠毒,李老板現在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太慘了啊!”

旁邊有人也跟著歎道:“彆說李念原了,我瞧徐承誌近日也不在淮揚,李念原沒有親人,這人找不著了連個喊冤的家人都沒有。”

高朱普一拍桌子,恨恨道:“那個禦史一定就是看李兄孑然一身才敢下此毒手!”

角落裡有人小聲問了一句心裡話:“可我瞧李念原那兒銀子也交了,生意也都照常啊,是不是有什麼事兒出遠門了?”

高朱普鎖著眉頭說:“李兄最愛螃蟹,你見他哪一年秋風吹起以後離開過江南?唉……這銀子還不定是怎麼交的呢,誰知道是交了還是抄走的,你看那禦史在燕雲樓作威作福的樣子,唉……燕雲樓是李兄最珍愛的產業啊,我心疼啊!”

說著說著他捶胸頓足、泫然欲泣,那痛心疾首一口一個“李兄”的樣子簡直讓人差點忘記當年他高朱普和李念原在金陵米行如何鬥的昏天黑地過。

“唉,這稅不交,念原先生的昨日怕就是我們的明日了。”

幾個小鹽商頗是喪氣,他們朝高朱普作揖說:“我們是不敢扛了,不像高老板底氣足,身家厚。”

高朱普挺胸抬頭慷慨激昂地說:“這又豈是一人之事?這事關我兩淮鹽商的生死,也事關兩淮鹽道的清平,我高某人定和各位同甘共苦,此事一定和各位一起堅持。為李兄討公道,我高某也必然衝在前麵。”

他這話一說,在場鹽商的一顆心落下了一半。

高朱普背後有人許多鹽商都心知肚明,他把話撂明了就是他的背後之人會幫到底,這稅不交京城自有人會幫忙說話。

看見在場之人臉色都鬆快下來,有幾個都露出了愉悅的笑容,還有人拍拍高朱普的肩膀說:“老高,咱們這回可都指望你了!”

高朱普還是鎖著眉頭,一副做了孽的樣子,“隻可惜李兄啊……我想著大約是慘遭不幸,可惜他沒有親人都沒人能替他燒香,咱們過些日子去給他供個海燈燒個香。”

“誰是你兄弟?你彆瞎認親戚,你個歪瓜裂棗的長相配做我李家人嗎?”

這平地一聲吼如雷貫耳,所有在場鹽商對這聲音都再熟悉不過了。

李念原典著自己又吃圓了的一圈腰,像他最愛的螃蟹那樣橫衝直撞進了高朱普的酒樓,身後還跟著一串——呃,好像是廚子?

消失一個月的李念原衝進高朱普酒樓的雅間,看了一眼擺在桌上的千層油糕,用手指夾起一塊聞了聞,然後嫌棄地扔在一旁接著直接掀掉了桌子。

“姓高的,你亂認哥哥也就算了,你燒香怎麼回事?老子活得好好的,活得有滋有味有盼頭,你咒我乾什麼?”

高朱普嘴角抽搐了下,他和李念原也是在商場鬥了幾十年的對手了,李念原的嘴要有多利就多利,他深受其害。

當年兩人在金陵開米行開綢緞莊對著乾,李念原勝過他以後,還跑到秦淮河的青樓摟著花魁罵他“軟”。罵到後來高朱普再去秦淮河的時候,人剛坐進去幾個有名的妓子就先用打量的眼神對著他笑。

“還有你這吃的怎麼回事?兩淮鹽商也都是富甲天下出名的,你就讓大家吃你家這個豬食?豬都不答應!老子的燕雲樓今日為你關一回,給大家做頓好的!”

說完李念原還衝出雅間,對著酒樓裡來往的客人吼了一句:“今兒燕雲樓的廚子給父老鄉親做頓好的,我李念原回揚州了高興,請大夥兒隨便吃!”

高朱普已經麵若菜色,李念原這是在他臉上拉shi的節奏,今兒這頓過去,往後他高家的酒樓在揚州哪裡還抬得起頭來?

李念原指揮著廚子去搶廚房,然後在酒樓眾賓客的喝彩聲中回到了雅間裡。

雅間裡自然有人給他讓了上座,他一屁股坐下後拍著桌子吼:“咋地!老子交稅你們不交,趁老子不在你們捅我刀兒是不?”

不少人聽得揉了揉耳朵,這李念原消失一個月這是乾什麼去了?怎麼一回來一口北方粗老爺們的口音?

這時候過往一個和李念原關係不錯的鹽商上前說:“李老板,咱們可等你好久了……”

“等個屁!我就出門玩幾天,你們還給我燒香!我可指望要活長命百歲的,你們又燒香又嚎喪的詛咒我,少一年我回頭和你們急!”

李念原自從在京城知道自家血脈已經掛上了“皇阿哥”,天天拉著徐承誌散步一個時辰,發誓要長命百歲看見四阿哥登基。

他今日一聽到高朱普要給他燒香,氣得恨不得直接掐死這個烏鴉嘴。

“說吧,你們乾啥不交稅?早早就說好了,今年多交,明年再加一成鹽引,怎麼都不想做生意了?”

李念原指指和他關係近的那個鹽商問:“翟生,你不像是不愛做生意的人啊!”

被點名的翟姓鹽商懊悔說:“我這不是沒您的消息嗎?再說也不是不想交,這……的確多了點……再說也有彆的……”

“彆彆彆個頭!”

李念原啐了他一口,從袖子裡抽出一份京城邸報,說起了一樁和鹽道不相關的閒話:“對了,我這一個月跑了趟京城,回來的時候正好知道個事兒,也是咱們江南地界上的人,一個叫徐乾學的,據說最近被彈劾的厲害,說是鄉試他兩兒子中舉有問題,啊呀呀,可被罵的狗血淋頭,我走的時候正要論這人的罪呢。”

高朱普渾身一凜,突然什麼話都沒了。

然後李念原才把話繞回了稅銀這件事本身。

“今年這稅還不就是為了河道嗎?其實諸位也知道,河道和咱們鹽商關係最緊,黃河若是通暢了,咱們運貨做生意都更方便,我這回可在京城瞧明白了。京城那點子商鋪各個不如咱們的貨!若是中河開完,咱們一年四季都能順暢地把綢緞、首飾、文玩往北運,那京城達官貴人的生意做起來,各位難道不會更上一層樓?”

鹽商除了賣鹽,還有便是做綢緞和珍寶生意,想到這一點許多鹽商都暗暗點頭。

“還有,這些年河道淤積,每年入秋咱們的船總要受點影響。就說你翟生今年先把湖廣的米往你鬆江府送,是不是因為水患晚了半個多月?河工修好,對咱們是最有利的。”

“是是是,我等鼠目寸光了。”

鹽商們紛紛作揖認錯,其實他們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一來心疼錢,二來也怕那指使他們抗稅的人。

這時候,李念原又看向高朱普。

剛才說完那個徐乾學後,高朱普一直在“神遊”中。

被李念原瞪了好一會兒後,高朱普終於嗬嗬一笑說:“念原先生都回來了,不妨就說吧,咱們這回的稅該如何交。我高某人還是覺得有些多了。”

李念原也給他留了一點麵子,“行,一百萬兩我再出十萬,其餘的你們自個兒該補補該交交。”

十萬。

不少鹽商心裡暗暗嘀咕,果然李念原闊綽,不過他這一出手也解決了他許多難題。

他補十萬,其餘人壓力就小了,這樣也好給自己之前的行為一個台階,說是真的沒錢,要不是李老板慷慨還交不滿等等。

於是眾人紛紛誇讚李念原義氣,又說了一堆“想死他了”的廢話,然後又喜氣洋洋地吃了燕雲樓大廚最招牌的十道點心,最後除了高朱普繼續“死媽”臉外,其他人都一團和氣地準備回去“湊”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