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3 章(1 / 2)

諸皇子裡目下隻有六阿哥仗著“體弱多病”不把規矩當回事, 瞧瞧三位阿哥一起走近戲台時的樣子, 四阿哥一本正經挺著背脊,八阿哥略略畏縮跟在後麵, 隻有六阿哥撒開腿直接撲到了德妃身上, 然後回頭又問了那欣海一遍。

“為什麼要分府?和額娘住不好嗎?還有哥哥們呢?我以後就要和四哥住。”

跟在後麵的四阿哥明顯腳下停滯了一瞬,露出了一點不可置信的表情。

然後他嚴肅地走到胤祚身後說:“你可以求皇阿瑪去, 日後分府我們分在一處比鄰而居即可。”

胤祚的表情明顯是“不”, 可他看著一圈的外人就忍了下來, 想著等下再和四哥鬥嘴。

攸寧是除六阿哥外對那欣海這話最有興趣的成年人, 她拉著那欣海問:“那欣海,你悄悄告訴表姐, 是不是咱們小舅舅們房裡那些人吵到你了?”

攸寧口中的小舅舅們便是安王的六個兒子, 這六位各個都是有性格的主,有的愛打獵,有的愛遛鳥,有的愛美人, 就是沒人愛讀書。

老安王也知道不給康熙爺添麻煩, 看見兒子們讀書不行,趕緊都替他們早早婚配,號稱替愛新覺羅壯大人口。

安王府如今除了最小的兩位阿哥隻定親沒成親外, 其他四個都已經成親, 而且娶遍了京中高門。

四位豪門舅媽一進門,嗬,那日子熱鬨的就好比遏必隆的兒子們沒分家時候。

攸寧這幾年每次回安王府都想儘辦法要帶著珍珍護法, 畢竟珍珍鬥妯娌經驗豐富,看見她那幾個彪悍的舅媽完全不杵。

坐在這裡的貴婦們也都知道安王府如今吵成了什麼樣,故而對攸寧這話都是會心一笑。

郡主則是板著臉嗬斥了女兒一句:“那欣海,不得無禮。”

那欣海立即就退到了一邊,臉上沒有害怕也沒有認錯,仿佛她退下隻是因為額娘的要求。

這模樣啊,骨子裡就是個倔強的孩子。

五公主寶兒對這些嫁娶之事毫無興趣,她隻看見幾個哥哥手上都還套著射箭留下的護甲,於是對六阿哥問:“六哥哥,你今兒射箭偷懶了嗎?小姨夫罰你了嗎?”

胤禛對胤祚極其護短,立即對寶兒說:“他是你六哥,素來身子弱,那不是偷懶。”

為了四哥教八弟射箭鬱鬱寡歡多日的胤祚這時候活了過來,一邊心裡唱著四哥還是在意我,一邊靠著胤禛說:“四哥,我練了一天頭暈。”

寶兒和胤祚鬥嘴鬥成了習慣,她上去扒著胤祚的護甲說:“給我,我去練一會兒,你這麼大人連我都比不過。”

她三下五除二摘掉了胤祚的護甲,朝那欣海揮揮手說:“你會嗎?”

那欣海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得郡主點頭,立即就跟了上去。七公主是姐姐的小跟屁蟲,自然是寶兒親自拽著就跑。

而一邊八阿哥輕輕和胤禛問:“四哥,我還想去練一練,阿師傅教的左手開弓我一直沒學好。”

胤禩勤奮苦練,胤禛又好為人師,他於是便向德妃告辭說帶著胤禩去練習,順便看住寶兒那個瘋丫頭。

十二歲的胤禛舉手投足都已有大人風範,德妃於是放心地讓他帶弟弟妹妹們去玩。這麼一圈鬨下來後,戲台旁就剩了胤祚一個小孩子。

“頭暈”的胤祚這時候尷尬地被留在了這裡,德妃瞟了他一眼,有意晾一晾著小祖宗。

見德妃也如此,胤祚氣急敗壞地叫了聲:“額娘!”

“你頭暈,不好射箭。”德妃裝模作樣地把話說了一半,看見胤祚臉真的拉下來才說了下半句,“所以去清溪書屋找找鄂倫岱師傅吧,他從廣東帶了許多槍炮回京了,今日應該入園麵聖了。”

胤祚這才跑了,他急忙去清溪書屋找自己認下的師傅。鄂倫岱這番被康熙踢去了廣州,特地去進了一批荷蘭的紅衣大炮,據說是為了來日對付準噶爾用。

胤祚對射箭的無感,除了身體不好不適宜開弓外,還有便是受鄂倫岱影響覺得槍炮更為實用。

他硬湊在康熙跟前看了圈紅衣大炮和新式鳥槍後,蹭著他的皇阿瑪隻有一句話:“皇阿瑪,我要和師傅一起去督辦火器營!”

“你還小,先把功課學好。”

康熙毫不猶豫拒絕了胤祚,火器營督辦之處又臟又累,都是些火油鋼彈,金尊玉貴的皇子怎麼能去吃這個苦。

“反正兒臣不喜歡射箭,拉弓還不如四哥。”

康熙狠狠剜了他一眼,然後將目光she向角落裡陪駕的阿靈阿,“阿靈阿,你個射箭師傅怎麼教的?”

看看,大清這破規矩!皇子學不好,皇帝問責師傅,尊師重道他大清完全不懂!

阿靈阿唉聲歎氣地說:“回皇上,六阿哥身體虛弱,能拉開弓已經很不容易了。”

“身子弱就好好養著,不能去那些破地方。”

康熙繼續堅持不允,可胤祚已經爬上他肩頭,死死抱著他脖子開始連聲呼喚:“皇阿瑪,兒臣喜歡,兒臣真的喜歡。”

正巧此時,太子胤礽被引入清溪書屋,他是被康熙叫來開開眼界的。

這一幕落入他的眼睛,他不自覺地收縮了下瞳孔,然後又直接打斷跪地請安。

“兒臣給皇阿瑪請安。”

屋內臣子們也紛紛給太子請安,隻有胤祚還掛在康熙肩上,然後對著太子嚷了句:“太子哥哥,您幫我和皇阿瑪說說,我要去火器營!”

這幾年來,胤礽早就習慣了六弟的這副樣子,反正一個聰明又孱弱的弟弟總好過一個聰明又健康的弟弟。

他已經有聰明又健康的哥哥和一堆聰明又健康的弟弟了,能弱一個是一個,能廢一個也是一個。

他心思過了過,想滿洲以騎射為先,七弟就是天生跛腳上馬都困難才不得重視,若是六弟自廢武功去搗鼓這些西洋玩意兒,那是弱上加弱再好不過。

而且六弟和四弟感情最好,萬一六弟把四弟也給拐去了呢?那可是少了兩個天大的對手,妙哉!

故而胤礽笑曰:“皇阿瑪還是答應六弟吧,六弟體弱有火加持為善是一,火器營有鄂倫岱大人看著不會有礙是二,若是六弟吃不了苦,過些日子自己也會回來的,皇阿瑪不用擔心。若是實在擔心,便叫四弟也多去陪陪。”

哪想胤祚還記恨胤禛,他脫口而出:“不要,四哥最近都照顧八弟呢,我就跟著鄂師傅!”

康熙被他纏得沒辦法,隻好答應胤祚,以後射箭課他騎馬去火器營找鄂倫岱學習火器。

齊齊退出清溪書屋後,太子邁著輕快的步伐先行離去。

鄂倫岱在裡麵時就有些驚訝,太子很少為弟弟們說話,這一回頗為難得。

鄂倫岱和胤祚感情甚篤,他摸著胤祚的腦袋問:“六阿哥,你和太子爺感情不錯?他今日倒是為你開口。”

胤祚白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接著看向阿靈阿說:“小姨夫,你說我師傅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真沒錯。”

“死阿靈阿,你又到處汙蔑我!”

阿靈阿按下鄂倫岱要朝他回來的拳頭,笑問胤祚:“六阿哥此話何意?”

胤祚也白了他一眼,又“哼”了一聲,說:“皇阿瑪說你油嘴滑舌鬼主意多,也真沒錯。”

鄂倫岱可真是氣壞了,眼前兩個都比他聰明,都打著暗語,這分明是欺負他啊!

他拽著阿靈阿威脅這胤祚說:“告訴小爺,不然火器營沒有了!”

阿靈阿掰開他的手說:“你怎麼急成這樣?好了好了,告訴你,滿人騎射為先,太子是覺得六阿哥不學騎射就成不了才,少一個對手是一個,剛才還想把四阿哥也弄過去,懂了嗎?”

鄂倫岱覺得自己和眼前兩人完全不在一個空間內,他竟然沒聽出那些話中話。

“那六阿哥彆和我去,千萬彆去!”

胤祚對阿靈阿甜甜笑了下,問:“小姨夫,您說呢?”

阿靈阿蹲下替他理理衣服說:“□□是比弓箭要強,可它不是強在火力,而是強在製造他的智力。騎射也並非鍛煉武力,而是鍛煉膽力。人也好,國也罷,智勇並存,方得勇往無前。”

胤祚雖然早慧,但畢竟隻有十歲,阿靈阿突然語重心長與他說這些話足足讓他怔了半刻。

“人將□□握在手裡,隻要上膛扣動扳機就能使用它,這是世上最簡單的事。但我們將鋼鐵放在麵前,將火藥的原料放在麵前,如何把它們變成簡單易用的火器,卻是世上最難的事。”

阿靈阿說到這裡,小心翼翼地在試探和詢問這個孩子:“六阿哥,您能明白嗎?”

六阿哥背著手,緊緊捏著自己身後的辮子,擰著眉頭看著很少如此嚴肅的阿靈阿。

他拖了很久才猶疑地問:“那小姨夫,我往哪裡去學?”

他願意,他想的!

阿靈阿心裡一陣歡呼,他看著胤祚的眼睛說:“西洋傳教士來我朝,是想要傳教。我們不願信教,但我們願意要彆的東西。六阿哥如果願意學,他們就不會隻是萬歲爺桌上的幾件玩物,也不會最後隻變成造辦處幾件精巧的琺琅器,他們像火統一樣成為利器,成為大清未來的利器。”

胤祚腰間有一把精巧的火統,那是當初阿靈阿花重金買來送給胤禛,胤祚看見後硬奪過來的。

他伸手拿起那把火統對阿靈阿說:“那我從學會它開始,行嗎?”

“行!”

阿靈阿猛地點頭,換來胤祚的一聲輕笑。

“小姨夫,你真奇怪。隻有你腦子裡有這些想法。”

說完他就不再搭理阿靈阿,而是拽過鄂倫岱說:“走走走,我要去南堂,去火器營,一個個學起來。”

鄂倫岱是早就習慣阿靈阿腦子裡稀奇古怪的想法,他剛才沒怎麼聽懂,隻是對六阿哥願意學火器而感到高興。

他帶著胤祚匆匆離去,走了十步,胤祚突然回頭說:“小姨夫,四哥沒白給你那個鼻煙壺。”

“啊?”

這下輪到阿靈阿愣住了,可胤祚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急忙拉著鄂倫岱跑著逃開。

阿靈阿掏出放在腰間荷包裡的鼻煙壺,翠玉與白玉相間之處兩條小狗依偎在一起,仔細看才會發現小狗身上竟然穿著小衣服。

他把鼻煙壺放回腰包裡,迎著暢春園的夕陽快步離開。

人生自有不同的路,他努力著,自有他的轉機。

天下亦有不同的道路,他努力過,希望也有它的分岔。

不過,努力過就會有改變的並非世上每一件事——比如八阿哥胤禩。

他在那日校場回來後憋了三日,終於有一天在進書房前拉著胤禛問:“四哥,我能問您個事嗎?”

“你說便是,不用緊張。”

胤祚對胤禛向來是想說什麼直言不諱,胤禩這份緊張小心讓胤禛覺得很陌生。

“那欣海格格,她是安王家的外孫女?”

前一日在火器營忙到半夜的胤祚打著哈欠、抱著書匣跟上來,聽見這一嘴自然地回答:“是啊,她和大格格是表姊妹,當然是了。”

“哦……那日德母妃是和惠母妃一起替她看親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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