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5 章(1 / 2)

康熙大喜過望, 都來不及收拾自己桌上攤開的折子,便起身急匆匆出去瞧那些新式武器。

誠如當年納蘭容若所認為的那般, 六阿哥胤祚天資非凡一點即通,他自從和鄂倫岱一起去搗鼓這些西洋玩意兒後,火器營武器更新換代的速度至少翻了一倍, 就比如說眼前這些紅衣大炮和新槍都是他們最新搗鼓出的玩意兒。

康熙很早就在京師設了三個槍炮織造的廠局, 一設在養心殿造辦處生產禦用及皇子用火統,二是設在景山製造八旗所用之大炮的火器廠, 三是設在鐵匠營內製造綠營所用大炮和槍炮的火器局。

而因為六阿哥喜歡,康熙在“禦製”、“廠製”、“局製”之外, 又特許在暢春園附近再開火器苑, 所產出槍炮則稱為“苑製”。

胤祚天資聰穎,腦子一旦轉起來就停不下來。而鄂倫岱則是精力旺盛, 被這火炮吸引後可以日夜不眠不休埋頭苦乾。

這對師徒湊在一起, 讓最後設立的火器苑所產出的火器快速超過了原來三個火器製造地。

康熙繞了一圈問胤祚:“瞧著沒好到哪裡去?怎麼讓你得意成這樣?”

胤祚被親阿瑪懟了一句,立即是不服氣說:“皇阿瑪,我這不一樣。以前的紅衣大炮she出一次就要複位重新調整位置, 我這回是後裝彈藥, 準頭可比原先那些老貨高多了!”

說著胤祚就要給康熙演示一發, 嚇得康熙趕緊讓他住手,“停下停下, 這是園子裡,你得嚇著皇太後還有你額娘。”

胤祚這才收了自己要裝彈的手,康熙卻再問他:“那又如何?戴梓造的子母炮也是這樣裝彈的。”

“可兒臣這個比他大比他遠!而且同樣的炮彈量和射程, 兒臣的炮要比他們的都輕,這樣能在戰場上機動使用。”

胤祚的小脾氣力氣衝了上來,真的上去抓了彈藥就要給皇阿瑪演示。

還是鄂倫岱拉住了胤祚,“六阿哥,咱們先給萬歲爺說清楚,回頭拉到西山上去。咱們這炮威力巨大,實在不適合在園子裡。”

鄂倫岱眼睛轉了轉,指著遠方說:“這炮打出去,怕是皇子們讀書的西花園就廢了。”

“廢了就廢了。”

“什麼廢了就廢了,瞎說話!”康熙似乎是責備,其實是寵溺地打了下胤祚的後腦勺,“你自個兒天天在外頭搗鼓這些,四阿哥可和朕說了好幾回了,你這些日子功課都不去念。”

“皇阿瑪,兒臣正想和您說這事,經史子集兒臣大多都會背了,您上次讓我們學洋文甚是有意思,兒臣想再多學一門,那毛子講的話和南懷仁師傅講的那種洋文不一樣,兒臣再學一門行不行?”

行不行?當然是行的嘍。

康熙很少拒絕胤祚,就是拒絕了被胤祚鬨一鬨也成了同意,他習慣如此,更何況學習毛子的語言也不是壞事。

“那你去學學吧,他們如今的皇帝也是年少登基,據說很有野心,剛剛用一群少年兵收拾了自己的姐姐奪回權力親政。”

康熙笑談間說的就是隔壁俄國著名的彼得大帝,他在康熙二十八年用少年營發動政變,從姐姐索菲亞手中奪回了政權親政。

胤祚一聽笑問:“皇阿瑪,這毛子國真有趣,公主也能當權嗎?”

康熙點點頭說:“是啊,國情自有不同,你去學的時候也可以了解一些。”

胤祚眼睛裡閃著光說:“好,兒臣多去問問,毛子國在京城有使者在,這幾天兒臣就去請教。”

可他轉而又一笑說:“皇阿瑪,雖說國情有不同,可這毛子的皇帝聽上去和您很像,您用少壯布庫扳倒鼇拜,他用少年兵扳倒姐姐。”

康熙哈哈大笑,抱著胤祚笑到合不攏嘴。

這時候,胤祚又從腰間取出一柄槍,他和康熙央求說:“皇阿瑪,您看看戴梓戴大人看中的這個連發火統。”

康熙接過訝異地問:“你不是要和戴大人一較高低,怎麼又去請教彆人了?”

胤祚聰穎,但從小生活在宮裡養就了心高氣傲的秉性,火器營另外三個製造廠誕生已久,暢春園旁的苑廠剛剛設立時,康熙常以此為目標鞭策胤祚。

胤祚憋著一口氣,日日和督辦那三個廠的戴梓較勁,也沒少在康熙麵前說他壞話。

胤祚砸砸嘴說:“沒轍,四哥上回抓著我罵了許久,說我小心眼,說我不知道禮賢下士,說戴大人發明子母炮、將軍炮是功名赫赫之人,我這般日夜抹黑他實屬沒品。”

康熙瞧著胤祚那無奈的表情,都可以在腦海中想象出胤禛說這些話時候的那副小老頭樣。

也不知怎麼,康熙想著想著就忍不住扶著額頭偷笑起來。

胤祚那場大病後,從溫順可愛變成了古靈精怪,仗著自己聰明,任誰也拿捏不住他,他和德妃都為此長籲短歎。

可唯獨四阿哥胤禛依然保持著兄長本色,每次胤祚跳高了蹦歪了,隻有他能板著臉把胤祚劈頭蓋臉地一通訓。

嘿,最奇怪的是,任誰念叨都直接捂耳朵的胤祚,每逢胤禛訓話就會乖乖聽著,聽完還會照辦。

康熙現在管不住胤祚之時,就暗搓搓去攛掇胤禛訓他,此招屢試不爽。

“嗯,你四哥說的對,的確有些沒品。”

見胤祚嘴角耷拉著,康熙決定惡人依舊交給老四做,自己繼續扮演“慈父”。

他摸著胤祚的頭頂問:“你讓朕看這個做什麼?是不是有什麼好主意?你快快說,若是好,皇阿瑪賞你。”

胤祚脾氣來得快去的更快,他立即喜笑顏開地說:“這連發火統發出一彈下一彈就落在膛內,可以連發五次,戴大人說是一個叫英吉利的國家進貢的。咱們雖然能複製,但因為耗資多,工部不願意再做。”

胤祚打開槍膛給康熙看,“您瞧,若是配多這連發火統,省去裝彈藥的時間,在戰場上能先打擊敵方。”

康熙點點頭,問:“可你知道工部為什麼不願意嗎?”

“知道。”胤祚把所耗所費一一算來,又說,“兒臣知道這花費過大,可兒臣想先製一批用起來,製作之中看看能否打成和一般鳥槍一樣的模具。且兒臣覺得,這耗費一把千兩,但說真的,內務府去關外采辦東珠都比這個貴。東珠中看不中用,可這東西卻是實實在在的。”

要是阿靈阿在這裡,怕是已經要老淚縱橫了。他就是讓曆史拐個彎,指了一條道給六阿哥,可六阿哥這是給他一條羊腸小道,卻活活能走出一條花路來的節奏。

康熙認真地看著他好一會兒,然後對鄂倫岱說:“去內務府傳旨,今年東珠不進,把銀子都撥到你們那兒去,讓戴梓和你們一起做連發火統。”

鄂倫岱拱手稱是,康熙又吩咐說:“阿靈阿那裡差不多了,讓兵部先把這些已成的大炮運到古北口,相應八旗火器營也先行隨你北上,如何排兵布陣務必提早與兵部說清操練,可明白?”

“嗻。”鄂倫岱回稟說,“火炮禦製、廠製、局製、苑製共計二百零八座新式大炮本月即可啟程,隻是這槍奴才鬥膽請萬歲爺小心為上,連發火統趕製還需時日,後上膛的這一批還沒有校準,還是小批地先分發給軍官,軍中全員配備不妨過些時日。”

“可。這些你熟悉,擬個章程給朕過目後,你跟著趕緊出古北口吧,阿靈阿不日也要回來了,你們能在塞外見上了。”

鄂倫岱聽見兄弟的名字麵露喜色,而胤祚則是興奮地抓著康熙乞求道:“皇阿瑪,我也要出古北口!”

“不行!”康熙這次拒絕地十分有骨氣,“你多大的人,不許去上躥下跳。你瞧瞧你以前,讓你在書房讀書射箭,每日不是頭痛就是眼暈,最近搗鼓這些玩意兒頭是不疼也不暈,朕瞧你頑疾都好了。”

胤祚這才猛然想起自己還有個“體弱多病”的人設,正在心底翻來覆去想如何重塑人設時,天降救兵——

四阿哥胤禛下學來清溪書屋,他恭敬朝康熙一拜,然後說:“兒臣來抓六弟去練字。”

康熙不等胤祚反抗,就點頭讓胤禛趕緊帶胤祚去收心。

胤祚朝胤禛嚷嚷說:“四哥,我不去,我這兒忙著呢!”

康熙朝胤禛使了個眼色,胤禛心領神會,揪著胤祚的耳朵說:“六弟啊,你近日那字龍飛鳳舞,哦不對,跟狗啃似得。往日都說八弟的字不好,我瞧著你如今是連他都不如了!”

胤禛一罵胤祚,那氣勢都自動抬高一截,胤祚縮著脖子說:“八弟那是命苦,四哥現在讀書和考狀元似得,頭懸梁錐刺股,八弟喜歡做你跟屁蟲,能不進步嗎?”

“你怎麼就不跟著進步進步?”

胤禛拎著胤祚的耳朵朝康熙拜彆:“皇阿瑪,兒臣先帶六弟去練字了,他的脾氣您知道,不管不行。”

有人替自己管教不聽話的兒子,康熙樂得做撒手掌櫃,這正要趕緊請老四把胤祚拎走,寶兒又從清溪書屋裡跑了出來。

五公主寶兒也是個不服管又鬨騰的性格,她圍著胤祚說:“六哥,我聽到了,連發火統!我也要試試!”

“走走走!”

胤祚趁機拜托胤禛,帶著妹妹和鄂倫岱飛一般地跑了出去。

康熙愣在原地,氣得隻能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外間,嘴裡哆嗦著說:“老四啊……”

“皇阿瑪,兒臣在。”

“你……你現在去,就去把這小兔崽子逮回去練字。還有啊,他要是偷偷和鄂倫岱去古北口了,朕唯你是問!”

顯然,胤禛沒能成功把胤祚逮住塞回去練字,因為不一會兒暢春園就成了一個巨型射擊場,上空回想著連發火統的“砰砰砰”聲響。

康熙無奈搖了搖頭,隻好堵著耳朵逃回清溪書屋。

外麵孩子們的吵嚷絲毫沒有影響屋內的人,德妃還是呆坐在暖閣的明窗下,頭貼著那塊昂貴的玻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康熙先走到書桌邊,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匆忙之中連那那兩封折子也都沒合上。

他拿起來各瞧了眼,合上一起扔到一邊。

反正今年東珠都換了火統,也就沒了給所謂新後製作朝冠的料子,倒也算個不錯的拖延借口。

而大炮運出古北口時,阿靈阿也應該快要接近歸化,後麵便是備戰拿下那噶爾丹的事。

他心情大好地伸了個懶腰,輕手輕腳地走到暖閣裡,快速刮了下在德妃精巧的鼻尖。

“想什麼呢?”

德妃這才轉過來,朝他弱弱一笑,“剛才聽孩子們鬨,聽得入神了。”

因為太皇太後的喪事,德妃這一胎懷相不好,這都四個多月了還是吃什麼吐什麼,人也可見地瘦了下去。

康熙將被德妃扔到一邊的毯子拿回來蓋在她腿上,“彆說孩子了,你也和孩子一樣,說悶就不蓋毯子。你看看你的腳,冰涼涼的。”

康熙摸了下德妃的腳心,心底歎了口氣。這腳底涼的像光腳在地上走過一般,可見血氣多麼不足。

“臣妾沒事。”

德妃笑得有些勉強,說完這四個字,就又靠在明窗上像是想沉沉睡去。

康熙摟過她說:“彆睡,睡了又日夜顛倒了,和朕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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