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驍隻覺得自己如墜冰窖,他盯著地麵,渾身發涼,手指緊緊地攥住,許久沒有修剪過的指甲在他的用力下,狠狠地壓進了掌心,擠出一條血絲。
餘光掃到人群中有一人端著臟水衝上來時,他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夠了!”
預想中的汙水沒有潑上來,季驍愣愣地睜開眼。
閃爍著刺目光芒的靈劍,被那人緊握,調轉了方向對準人群。
空氣中流動的氣滾動了一番,一股無形的力量將衝上來的眾人退開一米後。
“收成不好怎麼不想想土地有什麼問題,天氣有什麼問題?”沈玉說,“孩子失足落水怎麼不思考你自己為什麼沒看好孩子!你孩子又為什麼明知道有危險,還這麼不聽話到水邊玩!豬病死多半是得了豬瘟,生了病不想想怎麼改善環境,怎麼治好你的豬,反而來怪一個路過的孩子,簡直可笑!”
“你……”一人叫道,“你們是修士自然不懂我們這些人的苦!如果不是他,我們怎麼會這麼倒黴!”
“就是啊!他可是那什麼……子陽仙尊親口所說的不祥之人!他身上還有仙尊留下的印記呢!”
“對啊,那可是仙尊!我們就算沒法修煉,那也是聽說過子陽仙尊的名號的,這可不是鬨著玩的……”
“放屁!”沈玉說完,又接了一句:“愚昧!就是因為你們這些思想,你們這鎮上近些年才會越來越倒黴,越來越‘不祥’!不想著解決辦法,不思考怎麼改變,不找找自己身上的問題,全去怪一個孩子——愚蠢!”
天雲宗的師弟師妹這時候也聽明白了,小聲提醒她:“師姐,那可是子陽仙尊說的……”
沈玉笑了一聲:“子陽仙尊大概也沒想到,自己看不清的命格推測出的不祥,居然會被這樣一些人利用推卸自己的責任吧?”
彆人不清楚,蕭昱澤卻知道子陽仙尊的名號,下意識喝道:“師姐!”
沈玉:“命格命格,子陽仙尊看的是他的命格,推的是他命裡的不祥,跟你們有什麼關係?難道仙尊親口說了,他能帶給你們不祥帶給你們黴運?我看沒有吧。”
周圍的叫囂聲立刻小了許多。
人群中某個人不甘喊道:“這……仙尊確實沒這麼說,但他就是這麼個意思啊!”
沈玉說:“到底是仙尊說的是這個意思,還是你們理解的是這個意思?”
那人支支吾吾的,不敢回話了。
“師姐……”
沈玉轉過身問道:“這個謝天晉,你們是準備帶他上山了?”
陸之清說:“對。他爺爺前些天去世了,什麼親人也沒有。我們見他可憐,打算給他一個爬登仙梯的機會。若是爬不上,那就做個普通的雜役弟子,若是爬上了,那也算是他的機緣。”
沈玉點了點頭,接著看著季驍說:“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我們送你一份靈石和兩套衣服,再送你一個通關文牒,你好好地過日子。第二,跟他一樣,我們帶你回去,爬登仙梯。沒有靈石,沒有通關文牒。一切看你自己。”
周圍立刻發出一些不小的聲音,若不是剛被沈玉說過,又被她瞟過來的眼神鎮住,這會兒怕是要羨慕嫉妒地鬨起來。
沈玉:“你們不是都說他是不祥之子嗎?既然如此,我們現在給他離開你們的機會,從你們身邊帶走不祥,你們還不願意了?”
聽她這麼一說,那些原本還囔囔的人立即閉上了嘴。
沈玉對著季驍又重複了一遍:“你選擇哪一個?”
季驍嘴唇動了動,募地跪下來,使勁朝地上磕下頭,然後發現自己的動作被一個力道攔住了。
無形無色,就像她剛才退開人群的那種力量一樣。
他眼前隻能看到麵前這人小腿以下的部位,看著那個紋路清晰好看的白靴,對方的身形樣貌出現在他腦海裡,仿佛自帶一層奪人心魄的光暈。
她那麼耀眼。
他卻那麼臟。
季驍看著自己的手背,在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一個念頭已經緊緊地紮根在他心裡的最深處。
“我……選第二個。”
“那走吧。”沈玉說完,一手抓住他的手臂,帶著人跳上半空。
巨大的蓮花底座在空中悄然出現,蕭昱澤捆仙鎖帶著魔修,陸之清拽住謝天晉,天雲宗的師弟師妹們轉眼就到了上麵。
·
季驍被帶到空中,站在一個粉白色的蓮花底座上麵。蓮花座正馱著眾人,往宗門的方向飛去。
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真的要離開五雲鎮了,他以自己都沒想過的方式,居然真的抓住了希望,抓住了機會。
刹那間,過去許多年的種種經曆在他眼前浮現,最後回歸到現實,季驍的嘴角止不住地勾起。
他忍不住看向那個,這麼多年以來唯一願意護住他的人——
沈玉一張大臉忽然出現在他麵前。
季驍沒有防備,被嚇得提起一口氣。
沈玉盯著他:“其實我剛才就想跟你說了。”
季驍莫名緊張起來:“什、什麼?”
沈玉緩緩開口:“你要磕頭的時候,把糖葫蘆的核吐到了我鞋上,你知道嗎?”
季驍:“……?”
作者有話要說:季驍:?我好不容易醞釀出的情緒
沈玉:我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