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念說完,城主道:“我即刻安排人去將範長平捉拿回來。”
在這城主府裡,城主是築基中期修為,侍衛長是築基初期修為。
城主覺得憑借他們兩人合力,勝那範長平著實容易。
青雲寺主持想了想:“被邪魔之氣侵蝕後,修士的實力會得到大幅度增強。未免出現什麼意外,貧僧也跟著城主一道去吧。”
了悟說:“那我、師弟還有洛主三人就留在府中查看當年的卷宗。”
“了悟大師,可需要我安排人手幫忙?”城主問道。
了悟搖頭:“卷宗數量不多,不必如此麻煩。”
他們已經知道範長平的爹是在哪一年犯事的,隻需要在那一年的卷宗裡翻找就好。
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做好安排,兩批人分開行動-
城主府修建得很威嚴,卷宗被陳列在前院一棟大房子裡,依照年份分門彆類放置好。
仆人上前推開門後,往旁邊退開兩步,把路讓出來。
衡玉邁過門檻,走進房子裡。
按照那對麵攤老夫妻的說法,範長平他爹的案子是在十五年前發生的。現在是龍淵曆六百一十七年,往前推就是……
衡玉環視一圈,直接走到左手邊最儘頭處:“龍淵曆六百零二年到零三年的卷宗都陳放在這裡。”
了悟跟著她走進來,直接彎下腰開始翻看卷宗。
衡玉隨手抄起一份卷宗,解開繩子仔細瞧上麵的字。
這裡光線太暗了,衡玉看得有些勉強吃力。
她合上這份卷宗,側頭去看了悟,發現他手捧卷宗神情專注,一旦確認這份卷宗不是自己要找的後,就重新把它合上放回原處,似乎一點兒也沒受到光線的影響。
“不知變通。”衡玉低語。
偌大的房子裡隻有翻動書頁的聲音,她聲音放得很輕,但這聲音在靜謐的室內也顯得突兀。
了悟翻頁的動作略停頓了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她的低語。
衡玉從儲物戒指裡取出碩大的太陽石。
太陽石一出來,整個室內都明亮起來。
這個寶物價值昂貴,但唯一的用途就是拿來做照明工具。
也就是遊雲這種元嬰後期修士,才舍得隨手送給自己的親傳弟子使用。
衡玉左右瞧瞧,用靈力把太陽石懸在空中,借著這明亮的光線翻找起來。
找了有小半刻鐘,了念揮了揮手上那份卷宗:“我找到了。”
衡玉和了悟都循聲望去。
“直接把上麵的內容念出來吧。”衡玉提醒他。
大概是經常念經的原因,了念開口時語調很平穩。
聽著聽著,衡玉神色逐漸凝重起來。
了悟輕歎口氣,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依照卷宗來看,當年的事的確毫無隱情,現在就看看那位範施主會說些什麼了。”
衡玉點頭:“已經找到卷宗了,我們離開這裡吧。”
三人拿著找到的卷宗離開房子,重新回到大廳等待。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門外突然傳來喧鬨錯亂的腳步聲。
沒過多久,城主負手走進大廳,形色有些狼狽。在他之後走進來的是一身袈裟的主持,主持右手還纏繞著一根金繩。
這根金繩是一個中品法器,將範長平捆得嚴嚴實實,徹底限製住範長平的行動。
範長平還算俊秀的臉上掛了彩,身上的道袍毀了一小半,梳好的道髻也微微散亂開。
他邁過門檻走進來時,將大廳環視了一圈。
目光在衡玉身上停頓片刻,範長平先是愣住,隨後恍然。
他冷冷一笑,濃濃戾氣鋪麵而來:“難怪我會被抓住,原來是遇到你時露出了破綻。”
話剛說完,坐在主位的城主打了道靈氣到範長平的膝蓋。
城主拍案怒道:“到了我城主府,已經成為這甕中之鱉,誰允許你如此囂張的!”
範長平被限製住行動,完全躲閃不及,生生跪在了地上。
膝蓋磕到堅硬的白玉石地板時,發出沉重的撞擊聲,範長平沒忍住狠狠痛呼出聲。
範長平眯起眼,努力忽略掉身體四周傳來的疼痛感。
他神色逐漸漠然:“你實在是高看了這城主府的威儀。我連前任城主都敢殺,如果不是你有幫手,你以為區區築基中期我會放在眼裡嗎!”
城主還要再次動手傷人,但他的攻擊沒落到範長平身上,就被衡玉拂袖化解了。
“城主勿惱,我想先問範長平幾個問題。”衡玉看向城主,等把城主安撫下來,她才移開視線看向範長平,“你殺了趙城主後居然還敢如此大搖大擺留在城中,當真是狂妄又囂張。”
範長平嗤笑:“反正我早已吞納邪魔之氣入體,過不了多久心智就會被徹底吞噬掉,就算留在這裡被你們抓住又如何?”
“原來如此。”衡玉眉梢微挑。
她直接把卷宗甩到範長平麵前:“那我們來說說十五年前的事情吧。”
“你爹是個獵戶,當年他上山打獵,發現有對衣著華麗的母子在爬山時與下人走失。那個母親穿金戴銀,小孩子更是氣度非凡,腰間一塊玉佩價值連城。當時荒郊野嶺,的確是殺人劫財的好地方,所以你爹痛下殺手。”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個小孩子與佛門有緣,當時雲遊天下的空寂大師決定收他為徒,那枚玉佩就是空寂大師留給他的信物。空寂大師得知這一慘案後特地趕來華城調查此事,最後憑借著他留在玉佩上的氣息找到殺人凶手。這件事證據確鑿,趙城主也是依照龍淵國律法將你爹捉拿歸案……”
衡玉微微眯起眼:“按理來說,你爹犯案時你已有十一二歲,當時已經記事,難道這麼多年下來,你連這其中的是非因果都沒理清楚嗎?”
範長平垂下眼,掃了掃卷宗,盯著那上麵的白紙黑字。
但很快,他又收回目光。
他看向衡玉,目光裡流露出幾分挑釁:“你知道什麼!像你們這種出身富裕的人是不會理解我們家的痛苦。”
“我家境貧寒,當時我娘親常年臥病在床,明明她的病是可以治好的,就因為家裡沒錢,生生拖了好幾年,病情也變得越來越嚴重,到後來她隻能靠人攙扶著才能走路。我爹殺人,隻是想救我娘,隻是想改善家境!誰都可以覺得他是錯的,我不能!”
“他因為趙城主和空寂而死,我身為人子,自然該為他報仇雪恨!所以我這些年日日勤奮,不敢偷懶懈怠半
分,就是為了早日踏入築基初期回來華城殺趙弘化!”
偏執,瘋狂,是非不分。
隻從自己的角度看待問題。
這樣的人,即使沒有被邪魔之氣侵蝕,也早已入了魔。
衡玉輕撫腰間長劍:“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範長平說:“修真界講究弱肉強食,我沒有空寂強,所以我沒敢對空寂動手;但我比趙弘化強,所以我直接偷襲殺了他。這樣的邏輯並沒有錯吧。”
“邏輯沒錯。修真界的人不受世俗律法的約束,既然如此,你的案子就用修真界的方式、用你的邏輯來處置吧。”
衡玉右手緊握住劍柄,把長劍從劍鞘裡緩緩抽出。
她橫舉著長劍,從椅子上站起身。
“強者淩駕於弱者之上,那你現在弱於我,看來你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看著那散發著寒芒的劍柄,即使是狂妄若範長平,這一刻還是無法克製地、從心底升起幾分對死亡的恐懼來。
“洛主。”了悟突然起身,抬手攔在她身前,“不要動怒傷人。”
範長平咬了咬牙:“你可知道我師尊是誰,我身上留有魂符,若我身死,他肯定會知曉是誰殺了我。”
衡玉被攔住去路,她也不急著往前走,就低下頭把玩劍柄:“你師尊是誰。”
“虛空盟逍遙子。”
“逍遙子不過結丹初期實力,這道號倒是取得有夠猖狂的。”衡玉嗤笑,“可你知不知道,我這人最討厭被人威脅了。”
她看向擋在她身前的了悟,聲音溫和而堅定:“讓我過去。”
“阿彌陀佛。”了悟雙手合十,“此人已經成為邪魔,洛主不必為這樣一個人沾染血腥,這並不值得。”
衡玉認真看向他:“你修為高於我,如果你硬是要攔在我麵前,我的確殺不了他。”
了悟啞然,他沉默一瞬,還是解釋道:“貧僧並無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衡玉笑問。
她上前湊近了些,甚至抬起手扯住了悟的袖子:“無定宗教導弟子,應該說的隻是不要妄造殺孽吧。這個人早已入魔,他難道不該死嗎?我今日殺他,不過是成全他的邏輯罷了。”
了悟想退後一步扯回自己的袖子。
但他退,她也跟著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