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祖!
那位開創出陣法一途的絕世奇才!
衡玉沒想到傅正平拿出的傳承如此珍貴,如此有誠意。
尤其是對她來說,這份傳承擺在眼前,絕對沒有任何錯過的道理。
彼此交好,衡玉也沒玩虛的,直接朝傅正平掐訣行禮:“這個交換晚輩願意,若是前輩著急,晚輩立即趕回宗門去換取破境丹,再親自送來給傅前輩。”
傅正平因她的爽快驚了下,哈哈大笑起來:“洛小友果真是個爽快人。我剛服用下延壽丹出關,短時間內都不會閉關衝擊元嬰後期,延壽丹的事情倒是不用著急。”
沉吟了下,傅正平說:“看來是這份傳承打動洛小友了,既然洛小友夠爽快,那我這做前輩的更應爽快些。兩日後,洛小友做足準備,就可以再來小院找我,我帶你去看手劄和玉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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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到紫藤花小院,正在院子裡撲花的小白立馬跳到衡玉懷裡。
穩穩抱住它,告訴它要在這裡多留一段時間後,衡玉就進了廂房。她從儲物戒指裡取出沾染有了悟神魂氣息的遠程傳訊符,用靈力將它慢慢焚燒。
這種傳訊符隻能讓了悟接收到她的影像,並不能讓雙方進行交談。
傳訊符一點點燃起白色的火焰,衡玉站在旁邊,耐心等待著了悟與她搭建連接——如果他把神識注入了傳訊符裡,傳訊符的火焰會由白轉為黃色。
時間點點滴滴劃過,傳訊符的白色火焰險些要燒灼到衡玉的左手,她才像終於回神般,鬆手把已經快要燃燒到儘頭的傳訊符扔掉。
傳訊符還沒掉到地上,就被穿窗而入的風吹散,灰燼四散開,眨眼間便無蹤無跡。
“沒有接。”
衡玉微微擰眉。
“如果他現在方便,是絕對不可能察覺不到的。在閉關?還是遇到了顧續他們?難道是受傷昏迷了?”
這種隻能猜測對方處境的情況並不好受。
衡玉抬手扶額。
她的指尖常年帶著涼意,貼在溫熱的額頭時,這股冰涼的感覺從她的額頭蔓延開來,以便她儘量保持著一個冷靜的思考狀態。
“罷了,著急也沒用,明日再試著聯係他。”
第二日,白色的火焰依舊從頭到尾籠罩著遠程傳訊符。而她與傅正平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
衡玉深吸口氣,隻能暫時放下擔憂,撐起油紙傘,慢悠悠與傅陌深走到傅府最深處。
把衡玉送到目的地,傅陌深沒有多待就先行離開。傅正平領著衡玉,推門走進一間閉關的密室。密室並不大,空蕩蕩的,隻有最中間位置放著一個蒲團,玉簡和手劄就平平無奇擺在蒲團上方,等著來人查閱。
“密室裡有聚靈陣,身處陣中,靈氣的濃度會是外界的五倍。這個陣法一開便是三月,也算是我給小友的謝禮之一。而小友的參悟時間隻有三月,不知小友以為如何?”傅正平溫聲問道。
想要完整拿到一門傳承,三個月時間太短了。
但這畢竟隻是一個手劄和玉簡。
衡玉輕笑:“三月時間夠了。”
與傅正平客套兩句,傅正平直接往陣法裡布下一千塊上品靈石。布完靈石後,衡玉明顯感應到密室裡的靈力濃度在一點點上升。
等傅正平退出去,衡玉將小白從靈獸袋裡取出來,揉了揉它的額頭,留足丹藥給它後,她直接盤膝坐到蒲團上,握起陣祖的手劄慢慢翻看起來。
翻看了幾頁,衡玉就知道傅正平並未欺騙她,這的確是那位陣祖遺留下來的——這世上,除了陣祖外,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隨手寫幾個字,字裡行間都能充斥著陣道的氣息。
唯一可惜的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陣道氣息基本都彌散光了。
衡玉心下有些遺憾,繼續慢慢翻看起來。
在這本手劄裡,陣祖主要介紹自己是如何發現陣法的。
衡玉注意到一個很有意思的用詞——發現。
也就是說,在陣祖之前,陣法早已存在。
莫名的,衡玉呼吸重了一下。她隱隱有種奇妙的感覺,這本手劄和玉簡會對她未來的道有極為重要的影響。
調息片刻,衡玉繼續沉下心。
[陣何以存,法何以存?萬事萬物,皆為陣法]
這句話寫得有些淩亂,看上去似乎隻是陣祖隨手添在手劄上的。衡玉卻忍不住捏了捏書頁,直到瞧見自己不小心把手劄捏出幾道褶皺,才連忙鬆手。
[吾觀日月,不得陣法之要義。便觀花草樹木,惜其微小。後心有所悟,尋天生地長之靈物觀之,隱有所獲]
天生地長之靈物?
衡玉細想片刻:“……我之前的確和陣祖一樣,思維陷入一個誤區裡。以為花草樹木微小,它們身上的陣紋很容易被看透。但可能它們太微小了,天道構建萬物時並未在它們身上多耗費什麼心神。反倒是像劍音花這種格外稀罕的靈植,它的陣紋才會清晰。我作為一個初摸索此道的人,應該先觀大致,再來輪細微。”
這麼一想,衡玉瞬間豁然開朗。
她隱隱有種感覺,這條路無比正確,無比危險,但也……無比強大。
再往下翻,沒有幾頁手劄就到了頭。
衡玉有些遺憾,輕輕放好手劄,拿起旁邊的玉簡貼在額頭,神識探入其中。下一刻,她在玉簡裡‘看’到各種詭異的紋路。
這些紋路格外繁瑣,衡玉隻是盯著看了一會兒,就覺得神魂頭暈目眩。她強忍著不適繼續觀看,但無論她從什麼角度去理解,都無法拚湊出這些紋路的規律。
“陣祖絕對不可能留下一個普通的玉簡。相比起手劄,這個玉簡……很可能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又一次被震得神魂發暈,衡玉連忙把玉簡放到旁邊,無聲乾嘔片刻,背脊靠著牆壁調整呼吸。
這一個多月裡,為著研究玉簡,她整個人憔悴不少,臉色隱隱透著不健康的青。
“陣法裡麵的紋路到底是什麼?”
“不對,換個角度去思索……天道以陣法構建萬物,難道是沒有規律的嗎……這不可能,如果是沒有規律的,按理來說這世界絕不可能再出現同一品種的東西。”
“這像什麼?”
衡玉覺得,她現在距離正確答案就隻差一點點。
這種辦法到底像什麼?
像……
像看似沒有規律,但又非常清晰的編程語言。
天道構建萬物,又多麼像是在數據建模。
如果順著這個思路再想下去……
衡玉強忍著神魂的不適,再次握起玉簡。
想了想,反正這裡沒有人,她也不顧及形象了,直接平躺在地上,把玉簡貼著額頭再次讀取,抽絲剝繭,尋找著那些紋路的相同之處。
“這樣的紋路出現過十次。”
“八次。”
“五次。”
“……”
其中,出現最多的次數是十次。
如果說按照這點把這些紋路切分成十塊,再次進行相應的對比……
衡玉所有心神都沉浸在玉簡裡。
不知不覺間,有靈氣漩渦在她頭頂上方形成——她竟在不知不覺間進入頓悟狀態。
一直安安靜靜蹲在角落裡玩球的小白注意到她周身蔓延著濃烈的陣道氣息,咕咕咕小聲叫了下,頭微微歪著,似乎是疑惑她怎麼了。
但它也清楚衡玉現在不能被驚擾到,乖乖蹲著沒有跑來打擾衡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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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定宗,藏經閣。
這座藏經閣曆經萬載歲月,見證了無定宗的興盛與衰敗。
藏經閣四樓,是整座閣樓中最神秘的地方。這裡非常空曠,僅在角落擺放有三個巨大的書架,中間留出的大片空白地方都用來擺陣。
此時,大陣處於開啟狀態。
陣中盤膝坐著一人。
他一身青色僧袍,眉如遠山,風骨秀逸,眉間那抹朱砂不知因何緣故幾乎紅得像是要滴出水來。眉梢泛起淡而威嚴的佛光。
突然,他那長翹的睫毛劇烈顫抖起來,平靜的陣法也掀起巨大動靜,將站在陣外等候的無定宗掌教圓蒼驚醒。
圓蒼輕聲說:“這回了悟倒是因禍得福。”
負責鎮守藏經閣的執法長老微微一笑:“無定宗創宗上萬載,了悟當推為是佛法資質最出眾者。如今他因禍得福,再加上情劫進度又往前邁了一些,也是時候閉關突破元嬰期了。”
“情劫。”圓蒼眼睛上的白綢被無形的風吹得鼓動起來,他身上那股淵深似海的氣質越發濃厚,“設如此劫難,佛祖到底是想考驗他,還是想……”
執法長老發笑:“佛祖慈悲蒼生,怎麼可能會害他最虔誠的弟子。貧僧倒是在憂慮其他事情……以了悟這般執拗的性子,要如何才能徹底渡過情劫……”
圓蒼沉默下來。
“現在事態一點點嚴重起來了。你感應到了嗎,西北之地邪魔之氣的濃度已經超過幾年前,那些隱藏在暗地裡的邪魔也動了起來。冰魔祖才剛恢複些許實力,就造成了這般影響,日後……”
執法長老的臉上多了幾分愁緒。
他雖無測算未來之能,但已經可以預見佛門未來的血光浩劫。
相比之下,了悟成長得再快,他們都尤嫌不夠。
見圓蒼還是沉默,執法長老搖搖頭,不再執著於這個問題,轉而問道:“倒是你,這白綢一戴就是上百年,何時才能揭下它踏入化神期?”
圓蒼微微一笑:“貧僧的禪機未到。”
頓了頓,他唇角笑意更深:“不過貧僧這位弟子的禪機已到。”
陣法裡,始終緊閉著雙眼的了悟掀開長眸。
他眼底清清澈澈,偏生眉梢那淡淡金光更濃鬱了幾分,於是整個人都透出些疏離的佛性。
直到他從冰涼的地板上站起身來,雙手合十向圓蒼和執法長老行禮時,身上的疏離才漸漸消散。
“師父,長老,讓你們久等了。”
了悟走出陣法,再次雙手合十行禮。
室內昏暗的光落在他身上,一身灰色僧袍也不掩溫雅。
三個月前,他帶隊在西北之地尋找那五位元嬰期邪魔的蹤跡。
因為先天佛骨的原因,了悟對邪魔之氣的氣息格外敏銳,順藤摸瓜尋找幾日,便迅速鎖定對方的行蹤。
他原本藏在暗地,想等宗門的高層趕來與這五位邪魔對敵,但對方肆無忌憚要向淮城佛寺裡的佛修們出手,了悟不能坐視對方屠戮佛修卻無動於衷,從暗處現身,借著佛骨的力量護著佛修們,強撐到無定宗化神期祖師趕來。但他本人也因傷勢過重一直在藏經閣四樓這座陣法裡修養。
在養傷時,了悟內視佛骨,隱約有所收獲,便多閉關了一段時間,直到現在才轉醒。
“不必多禮。”圓蒼溫聲道,“你突破元嬰期在即,快去後山閉關吧。”
聞言,了悟躊躇了下,才溫聲應是:“那弟子這就趕往後山。”
等到了悟走出藏經閣四樓,圓蒼抬眼摸了摸白綢,聲音裡有些惆悵:“他剛剛遲疑了。”
“因何遲疑?”
“若是沒有邪魔的事情,他此時原已要動身前去合歡宗。”
“合歡宗……無定宗與合歡宗的淵源當真是深啊。”沉默片刻,執法長老說,“掌教,到時辰去議事殿召開會議了,你為何還不動身?”
圓蒼擺出一副苦惱的神色:“這次會議若是討論冰魔祖的事情還好,偏偏是要討論了悟的情劫。劫難是自己的,他們強行插手,反倒容易斷了悟的機緣。”
執法長老微愣:“情劫?為何討論情劫?”
“修大慈大悲佛的佛門之光,怎能對一名女子愛慕難舍,更是由她自由出入封印地?”
了悟並不知道他師父和執法長老的這番對話,出了藏經閣後,了悟坐在仙鶴背上趕往後山。
動作緩慢地撫摸著仙鶴的背脊,了悟垂下眼將神識探入儲物戒指裡,原是想取出一張遠程傳訊符聯係洛主,告知她……自己要失約了,誰想——
他‘看’到,那被他珍之重之放好的遠程傳訊符有兩枚已經處於失效狀態。
脈搏不自覺跳動加劇,了悟連忙將這兩枚傳訊符取出來。
他看著手掌上攤放的傳訊符,眉心緩緩擰起。
在他閉關養傷時,洛主給他傳訊過,她是否知道自己帶隊尋找邪魔的事情,那她可會擔憂焦慮?
收起這兩枚已經失效的傳訊符,了悟重新取出一枚完好的遠程傳訊符,閉著眼整理自己的話語,在心裡打了一遍又一遍腹稿,方才用靈力慢慢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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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正在無聊用爪子撥弄繡球,這是它的玩具之一。
玩得累了,小白趴在地上瞅衡玉,想知道她什麼時候能從這種玄而又玄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瞅了很久很久,衡玉還是處於入定狀態,反倒是她指尖佩戴的儲物戒指泛起一道白色的亮光。
那道亮光相當刺眼,小白用爪子撓撓頭,不清楚這番變故是怎麼回事。不過它感受了下,好像沒殺意沒威脅,於是它就趴回地上,繼續耐心等著衡玉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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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訊符一點點化為灰燼,最後被空中的狂風卷走。
仙鶴落到後山一處平台,低下頭等了悟從它背上下來。結果等了又等,見了悟還是沒反應,仙鶴叫了幾聲催促他。
眨了下眼,了悟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