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列微微躬身,開始了正式的煉丹實踐。
不過和不少道童不同的是,餘列的第一步,是從血蛤肚中取出了一杆精致的藥秤,細細的調整。其和用手稱量的小藥秤不同,而是兩端可以翹起,是放置在桌麵上,利用砝碼進行稱量。
雖然這杆藥秤的形狀,凋蟲刻蛇的,在餘列的眼中頗是有些怪異,但他還是暗暗的在心中,給其打上了“天平”的稱呼。
此物並非是方老送的,而是餘列特意去器院那邊,尋覓刻度稱量的工具,花了一千三百錢才買回來,抵得上兩條黑蛇魚了。
好在其效果也令餘列驚奇,就連一根頭發絲盤起來的重量,它都可以稱量出來!
除了藥秤,餘列又取出了一整套精密的水缽,此乃器院精致燒製而成,大小等比劃分,價格倒是便宜了一些,但也不是尋常的瓷器陶器可以比較的。
取出研磨用的藥缽,餘列屏住呼吸,將藥材嚴格的按照藥方上的比例,置入藥缽當中,細細的研磨起來。
研磨的過程中,他還時不時的刺破指尖,將自己的血液滴入其中,作為調和用。
僅僅第一份配置好了的藥材,餘列就耗費了三四個時辰,其中有幾味藥材因為動作生疏的緣故,當場就浪費掉了,隻能夠化入酒杯當中。
當然了,三四個時辰中,有大半的功夫,是餘列用在了記錄比較上麵。
藥膏配好,餘列掐著訣,將特製的藥膏,置入黑蛇魚卵的水缽中,並以特定的手法,利用自身的體溫進行翻炒糅合。
又是一番謹小慎微的配置,他終於將翻炒完畢,讓魚卵單從外表上,是看不出了任何不妥的。
接下來,餘列心神振奮,跳下法壇,從靜室的一方木箱子中,掏出了一條黑蛇魚。
他掂量掂量魚的重量,將魚身上的木屑扒掉,清洗乾淨,利索的就擺在了法壇中央。
無須取用刀具,餘列勾住手指,指尖如刀片,輕輕的劃過魚腹,露出了內裡的臟器,並從旁邊取出剛剛炮製好的魚卵,置入黑蛇魚的腹部當中。
這一步對於其餘的道童來說,或許是最難的,但是對於餘列來說,卻是信手可為。
置魚卵入黑蛇魚的腹部,餘列沒有將其放回木箱中,而是用一根稻草,將魚頭魚鰓綁住,和魚尾勾在一起,形成弓形。
此謂之“弓魚術”,能夠強製打開魚的魚鰓,使之即便脫離了河水,依舊能夠存活不少的時間,甚至比裝在水桶中還要長,也方便餘列接下來塗抹藥膏。
他將弓好了的魚,掛在了法壇的邊緣一角,位於一杆幢幡上,並手中捏起一種密鹽,均勻的塗抹在魚身上。
做完了這些,大致的煉藥過程,就算是完成了。
接下來的“火候”、“進展”,就得看餘列的眼力和經驗,魚卵放置的時間太短,強血丸就會煉製不成,而放置的時間太長,強血丸反可能臌脹破開,一丸都不成。
唯有挑準恰好的時間,方才能最大可能的煉製出強血丸。
並且把握的時間越準,一條黑蛇魚可以培育出的強血丸也就越多。
這個具體的時間,和溫度、濕度,以及魚的大小、種類,甚至道人混入的血水等等,都有所關聯,絕非輕鬆就可以掌握。
故此,餘列在掛好了一條魚後,他盤坐在法壇中央,咬著炭筆,絞儘腦汁的思考能夠影響成丹的因素,究竟有哪些……
他時起時伏,將大大小小的因素,都寫在了冊子上,並記下了此時此刻的情況,譬如靜室溫度多少、魚形多大、密鹽用量、魚卵用量等等。
餘列的想法是,隻要有一次成功,他就要以那一次的各種條件為模板,逐一的排除,並嚴格控製大小因素,方便再次複刻。
雖然丹方上麵沒有具體的寫明,但是餘列私以為,他可以從中琢磨出成丹的規律,以及適合成丹的最優環境。
餘列抬起頭,心中一定:“這個思路應該是沒有錯的。”
下一刻,他又取出了第二條活魚。
此魚不再是黑蛇魚,而是一種身子扁平的鯿魚,名為小蒲扇鯿魚,也是一味靈魚,隻是在黑水鎮附近不如黑蛇魚那般常見。
一份又一份的魚卵被炮製出,一條又一條活魚,被掛在了法壇周遭。
但是翌日。
餘列皺著眉頭,展開煉藥筆記,記錄下教訓:
“第一尾,黑蛇魚,弓魚時長十二時辰又三刻一百二十息,魚皮枯槁如樹皮,剖腹取藥,未見丹丸。細究失敗原因,魚卵發青,疑似有雜質毒物混入。”
“第二尾,小蒲扇鯿魚,弓魚時長十二時辰又一刻三百息,魚鱗發白,剖腹取藥未見丹丸。魚卵發白,疑似剖口滲鹽,損傷魚卵。”
總結一番教訓,餘列再次進行煉藥。
第三天,他手持炭筆,繼續寫下:
“第三尾,黑蛇魚,未成。魚卵未變,極度疑似魚卵不可經由酒杯浸泡。”
“第四尾、第五尾,凡魚肥肥魚。確定魚卵不可經由酒杯浸泡。”
第四天,筆記上又增加內容:
“第六尾、第七尾……”
第十一天:
“第十八尾,此日溫度大變,汞柱增高五刻半。剖腹取藥,見一粒強血丸,色嫩紅!”
“當日,複驗之,得一粒強血丸,色赤紅!大行!
“取藥吞服,味苦,氣血暴動,不可用,化入酒杯。取藥合水服用,味腥,氣血小漲,不及藥方所言。”
又是一番細細的煉製,第十七日:
“汞柱高二十一刻半,濕度最優。得藥,味澀而發甘,如藥方所言,氣血洶湧,如波濤!
”
此日,餘列微喜。
第十九日。
這日靜室中,餘列的發絲生長快速,已長,他披頭散發的,正滿手腥氣。
餘列捧著剛剛從一尾黑蛇魚腹中取出來的藥丸,細細寫下:
“第二十八尾,黑蛇魚,複刻成功,得丸三粒半,色皆赤紅色,味正……
煉藥大成!”
寫完,炭筆落下,餘列的目色恍忽,麵上怔了怔,隨即露出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