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恍惚間,他便感覺身子一沉,剛才的所見所觀皆如幻象一般消失乾淨,陌生昏暗的景象進入他的腦中。
最先映入餘列眼簾的,是一張破敗不堪的供桌,桌子上擺放著三尊血淋淋的破碗。
供桌之外,是破爛頹圮的牆垣,正有雨水啪嗒啪嗒的從屋頂的破瓦中落下,是個不大的破廟。
雨聲也進入了餘列的耳中,讓他頓覺很是驚奇,意識到自己果真是通過龍氣,來到了一方陌生的地界。
正當餘列要放出神識,好生的掃視一番附近時,“他”的目光下移,頓時驚跳起來。
因為就在供桌的底部,正擺放著狗頭、老鼠、蛤蟆、蝙蝠等大小不一的屍體,還用血水勾勒出了可怖的九宮八卦圖形,極為陰森可怖。
一個瘦小的身子正披著不倫不類的道袍,伏身在“陣法”中,朝著供桌所在砰砰的叩頭。
對方沙啞著嗓子,手指勾起如雞爪,猙獰的大喊:“老師就戮,師姐遭辱……複仇、複仇!”
如此景象,對方雖然更像是在召喚惡鬼邪魔,顯得陰森滲人,但是還不至於驚到餘列。
餘列是發現叫喊的這家夥,身上氣血枯竭,精神更是衰敗,生機就恍若風中燭火一般,下一息就要熄滅似的。
“乖乖,你若是死了,貧道豈不就是白跑一趟了!”
餘列心驚,當即就要附身過去,讓這家夥不要磕死自己了。
結果他還沒動身,那人就若有所感,抬起了一張蒼白絕望的臉,年紀隻十五六歲左右。
對方和餘列的陰神對視,瞬間就瞪大了眼睛,露出難以置信和驚喜:
“道、道尊顯靈、道尊顯靈了!”
餘列聞言,停住動作,便要拿捏身份,安撫一下對方。
結果這少年渾身一個顫抖,目中露出鬆懈之色,當場就昏厥,砰的紮倒在地上,將腦殼磕得砰響。
霎時間,破廟安靜很多,僅有廟內廟外的雨聲滴答。
餘列瞧見召喚自己來的人直接昏死過去了,他的陰神麵孔上也是再次露出錯愕之色。
不過餘列沒有再耽擱什麼,連忙身子竄動,趁著降臨的龍氣還沒消散,搖身變作成為一縷黃煙,撲上了慘白少年的麵孔。
煙氣彌散,猶如蛇蟲一般,自少年的五竅鑽入,進駐其腦中。
並且在餘列神識的幫助下,少年的氣血也停止消耗,身上的傷勢被止住,寒風濕氣也被屏退在外,讓其肉身保住了一命。
忙活完之後,餘列很快就又發現了一個讓自己愕然的情況。
他發現這少年之所以如此虛弱,主要就是因為供桌之上的三碗血。
碗中乃是人血,還是對方割了自家手腕放出的。幸好這家夥用的碗小,否則可能餘列剛過來,這廝就失血過多而亡了。
但對方現在的情況也不太好,大悲大喜大傷之下,連魂魄都受到了影響,已經開始走失散去,處於半死中。
不過這對於俯身的餘列而言,卻是一個意外之喜!
眼下身為“域外天魔”的他,正好可以趁著對方神誌不清、魂魄動搖,直接攝取對方的魂魄,一些記憶,甚至是霸占了此人的肉身,將之化作傀儡。
此次測驗可是關乎著餘列的性命,意識到這點,他自然是想到就做。
於是在少年的靈台中,一道喝聲響起:
“敕!”
隻見餘列化作的陰神小人,頭上頂著道籙,打出真氣,先將對方潰散的三魂七魄聚攏,然後便拖入向自家的道籙,好似要將之煉化入內似的。
但接下來的一幕,反而是少年的三魂七魄逐漸成形,變成了人樣,盤膝落下,然後餘列的道籙則縮小,猶如定住僵屍一般,化作符紙貼在了對方的額頭上。
餘列自己也盤坐,但屬於倒立而坐,他出現在少年的身下,猶如對方的影子一般,雙腳相碰、兩腿相接。
道籙作為山海界道人最重要的身份憑證,其除了自行保護道人魂魄之外,自然也能被主動的利用一番。
眼下就是餘列在通過道籙,去感知對方腦中的記憶。因為有道籙在,對方的情緒再是強烈、或是暗藏著一些危險,也會先被道籙擋下。
隻可惜的是,餘列修成道吏不久,他還沒學過搜魂類的法術,眼下就隻能感知少年記憶中最為深刻的部分,更多的得等少年醒來後自述,或是他親手將少年的魂魄掐滅,破壞性的翻閱記憶。
很快,一幕幕深刻的畫麵,就經由道籙傳進了餘列的陰神中。
其中有人頭落地,有開膛破肚,有獰笑狂喜,有悲號痛哭……種種。
果然如少年祈禱時呼喊的那般,這人的老師被人斬殺;老師的獨女,也就是他的師姐,被人辱殺;認識的同窗同族,同樣是一個不剩的,死在了他的麵前。
而他則是因為被師姐推入糞坑中,大氣都不敢喘,再加上天色昏黑,才僥幸沒被發現,苟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