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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停車場,徐嘉茂開著寇響的車,副駕駛的位置坐的是宋茉,楊吱和寇響兩個人坐在車後排,一個占著窗戶的一邊,隔著遠遠的空間。
宋茉輕咳了一聲,對寇響說:“哎,你看著她一些,她喝多了,可能會不舒服想吐。”
“我沒有喝多。”楊吱立刻出言,淡定地說道:“我十分,十分清醒,也沒有一點不舒服。”
宋茉翻了個白眼,將後視鏡的角度調高了些,不再看他們。幾分鐘之後,寇響稍微朝著楊吱所在的位置,挪了挪。
楊吱全身有一半的細胞都蘇醒過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近旁的男人身上,飛逝而過的路燈在他臉上投射明明昧昧的陰影,高挺的眉峰將他的眼眸隱藏在光線的暗處。
楊吱甚至能感受到他克製的呼吸,他的呼吸也在牽動著她的心跳。
真是奇怪,這個世界上,偏偏就有那樣一個人,遇見了,這輩子都沒有辦法擺脫他的影子。這些年,楊吱將自己整個投入到學習和工作中,每天忙到深夜倒頭就睡,害怕想到他,害怕夢到他,就像不能碰觸的傷口,一碰就疼。
傷口從來未曾愈合,隻是久而久之便忘記了。今天的重逢,提醒著楊吱,他是心頭豁開的一道口子,也許真的永遠不會愈合了。
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寇響的手伸過來,探了探她的額頭,柔聲叮囑道:“以後這樣的場合,不要喝酒,你本來酒量就不好。”
她心頭委屈正翻湧著呢,寇響這般平靜的關心頃刻間便讓她脾氣上來了:“關心我嗎?”
“不能關心?”他問道:“不是朋友嗎。”
“我記得某人曾經講過,不會再和我,和我們當朋友了。”
那些被他丟棄在半路的夥伴們。
“對不起。”時隔多年之後,寇響欠他們一聲抱歉。
不僅僅是因為年少輕狂時說過的那些傷人心的話,更因為,承諾未曾兌現,是他食言。
“誰要你的對不起!”
“好不容易見麵呢,你來彆吵架,有話好好說唄。”徐嘉茂一邊開車一邊勸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停車。”
“楊吱你彆衝動。”宋茉也安撫道:“好好聊聊,沒什麼解不開的心結。”
“還能有什麼心結。”楊吱瞪了寇響一眼,一直以來拚命掩飾讓自己看起來毫發無損,然而此刻在酒精的催化之下,她終於有些繃不住了:“我和他在高三畢業那年,早已經斷得乾淨了。”
轎車在路邊停了下來,楊吱實在受不了,打開車門衝了出去。愛情讓人醜陋,讓人麵目全非,所有的人前的優雅,矜持和美麗此刻早已經沒了影。
楊吱前腳邁出去,寇響後腳便跟了上來,一把將她攔腰攬住:“彆鬨了。”
他並非沒有心碎,並非心硬如石,他隻是不願意在她麵前顯露脆弱,否則怎樣,與她抱頭痛哭嗎。
不可能的,誰都可以失控,唯獨他不可以,他身上還肩負著更沉重的擔子。
“放開。”楊吱聲音克製又低冷,使勁掙脫他的桎梏,然而寇響無論如何也不願放手。
“大晚上喝醉酒街頭暴走你想上明天的熱搜頭條嗎,公眾形象還要不要了?”他的聲音冷而硬,可是他的呼吸異常灼熱,就拍打在她的耳畔,他幾乎是咬著她的耳朵讓她冷靜——
“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既然那樣努力過,不要輕易讓它蒙塵。”
這句話徹底讓楊吱冷靜下來,就像從頭到腳被潑了一身冰水,濕漉漉,涼絲絲。
不要輕易讓它蒙塵,那是你的夢想啊。
她突然心疼得難以自持,在寇響鬆開她的瞬間,她轉身緊緊抱住了寇響的腰,這麼些年他始終保持著自己的身材,腰間肌肉緊致而堅實。
“我的夢想還在,可是你的呢。”
“告訴我啊,你的夢想呢。”
她的眼淚潤濕了他單薄的襯衣,聲淚俱下的質問將寇響的心臟揉碎了,他用力抱住了她
後來發生了什麼,楊吱的記憶並不是那麼清晰了,第二天早晨清醒過來,腦海裡回閃著昨晚支離破碎的片段。她拿來麵妝鏡,看著自己紅撲撲的臉蛋,眼睛腫得跟金魚眼似的
預感到似乎大事不妙啊。
楊吱趕緊給宋茉去了一個電話,電話裡宋茉聲音懶洋洋的:“這麼早啊。”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沒做什麼吧?!”
“你不記得了嗎?”宋茉笑著說:“可惜啊,真可惜。”
宋茉越是這樣說,越是勾得楊吱心慌意亂:“你快說呀,我沒做丟臉的傻事吧。”
“昨天晚上你借著酒勁兒,把自己這些年的真心話一股腦給寇響倒了出來,不過你放心,我和徐嘉茂戴著耳機呢,絕對沒有偷聽哦。”
楊吱心裡想著,倒是希望你們偷聽一下子,她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蠢話!
“我告訴你,昨晚後座上,寇響一路都抱著你,給你擦眼淚,在你耳邊小聲說著什麼,使勁兒安慰。嘖,你還吐了他一身,半點沒嫌棄,給你擦嘴,幫你順氣。徐嘉茂說整個大學幾年他都耷著一副死樣子,沒個好臉色,這還是第一遭見他溫柔成那個樣子,感覺這他媽才像個人了。”
抱著他最心愛的女孩,這他媽才像個人了。
楊吱冷靜下來,終於還是給句號兄發了一條信息:“我見到他了,我初戀,我前男友。”
她現在心情很激動,她必須得有人傾訴,這個人最好是不認識她的陌生人,句號兄正好合適。
句號兄:哦,感覺怎麼樣。
楊吱:還是那麼帥!
句號兄:……
楊吱:聽說我還吐了他一身,我完全不記得了。【懊惱】
句號兄:你心很大。
楊吱:對了,我是不是打擾你工作了。
句號兄:沒有,我今天休息。
楊吱:噢,那你在做什麼。
句號兄: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