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湧(1 / 2)

趙槃涼涼地甩下這麼一句話,拂袖而去。

阿弗伏在桌子上,任淚珠啪嗒啪嗒地落在手背上,浸濕了一大片衣襟。

她心裡清楚,趙槃雖外表斯斯文文的實則說一不二,既說出口的事絕無回旋的餘地。

他說明日回京,那麼明日便一定回。

阿弗擦乾雙眼的淚珠,懷中緊緊抱著包袱裡的東西。

跑路這件事,不能再拖了。

一旦回到了京畿之地,她便會重新被投入到那高牆大院中,插翅也難飛了。

晚飯時,阿弗吃得蔫蔫耷耷,眼睛泛了一圈紅,也沒什麼精神。

店小二見她這般樣子,多問了句,“夫人可是和爺吵架了?夫人莫被怪爺,爺這幾日好像有一件大事要辦,真的很忙,可能心情沒那麼好。其實小的一個局外人都看得出來,爺還是很關心夫人的……”

阿弗聽著店小二的話頭,漫不經心地問,“他有什麼大事要辦?”

店小二為難地撓撓頭,“這小的怎麼能知道?小的就看見外麵的一行兵爺都被調走了罷了……”

阿弗心下微亮,開窗戶一看,果然客棧周圍那些疑似盯梢兒的人不知何時都沒了。

趙槃來這裡,果然是有件大事要辦的。那些人,應該就是被他調走做這件大事去了。

而且他既說明日回京,便算定今晚那間大事必能了結。

不知他今晚回不回來住……

阿弗左右思忖著,留給她的時間就剩下區區幾個時辰了。

如果趙槃今晚不回來,半夜她借著月色卷包袱走人。

然而不幸的是,這個念頭還沒捂熱乎,夜幕初降時分,趙槃的身影已出現在客棧中了。

阿弗心中恨恨,想著這才過了一個下午,趙槃的氣定然還沒消,一會兒上樓還不定怎麼折磨自己呢。

她默默準備了好幾套說辭,溫柔的強硬的不卑不亢的都有,然而過了許久,也沒聽見他的腳步聲。

阿弗微有詫然。

旋即想起店小二的那句話,他此刻真的很忙。

雖然她這隻不服訓教的金絲雀兒一時惹惱了他,但跟朝廷政事比起來,一個女人應該還不值一提,有空的時候再逗弄訓教不遲。

懷著這般的心思,阿弗惴惴地推開房門,往樓梯轉角處走了走。

夜色清冷,星月黯淡無光。

客棧一樓一個來來往往的住客也沒有,好像都被遣散了似的。

低低的攀談聲傳來,仿佛趙槃在與誰說著話。

從阿弗所躲的位置,隱隱能看見他英俊清疏的臉上微微閉闔,涼薄的月色灑下來,美得有股肅殺之氣。

“……盛大官人,都是我知道您不是一般的商人。您是朝廷派下來的探子是不是?貢院考卷的事情,您也彆往死裡逼。”

隻見趙槃對麵一男子低聲下氣地說著,他黑瘦的臉頰上長著雙狐鼠般的眯眼睛,鼻子下麵還有道縫合的刀疤,厚厚的嘴唇不住地說著討好的話。

趙槃那古井無瀾的眸子連瞥都懶得瞥他,泛白的指節隻拂了拂額角,“陶馮,自己做的孽自己受。誰也幫不了你。”

“您去跟太子殿下說說,就說是考卷是被人頭偷去的,徇私舞弊的事壓根兒就沒有。”

那個喚作陶馮的人奉承地端上一杯茶來,笑眯眯地說,“至於替死鬼,直接從拉個死囚頂上就好。那太子殿下遠在京畿之地,便是再善清聽,您不說,我不說,誰有能怎麼樣呢?”

“好算盤。”趙槃冷笑,聲線淡漠如冰,“不過,本官還不想蹚你們這趟渾水。”

陶馮的臉頓時也陰沉下來,滲透絲絲狠意,“強龍不壓地頭蛇。即便您是欽差大人,也不好把事做得這麼絕吧?這對您也沒好處……”

一陣涼涼的夜風刮來,趙槃換了個姿勢,帶著淡淡笑意,“你這是在威脅本官嗎?”

“怎麼敢。”陶馮咬牙切齒地說著,目光猛然間落在二樓角落的一抹倩影邊上。

他目光頓時變得猥瑣又肆縱,點頭哈腰地叫道,“哎呦,是嫂夫人吧!給嫂夫人請安了!”

阿弗被嚇得渾身戰栗,猛然發現手腳有些發僵。

趙槃聞聲臉色立即黯淡下來,他低沉的嗓子微含不悅,“你怎麼來了?”

這一聲跟警告似的,他看她的眼色毫無一絲感情,更像在看陌生人。

阿弗不敢多言,唯唯諾諾地移出身子。

然還沒等她的身子完全移出來,趙槃倏然間又陰晴不定,輕叱道,“回去。”

陶馮卻顯得格外熱心腸,“嫂夫人是不是餓了?正好小人帶了不少揚州小吃,叫嫂夫人下來一起嘗嘗啊……”

趙槃黑眸微垂,再抬眼時已泛起洶湧的戾氣和殺意。

“嫂夫人?”他微含譏誚地重複了句。

陳溟在旁解釋,“這位姑娘是我們大人臨時養的。”

陶馮乾笑了聲,卻仍蘊含著絲狡黠,“原來如此,怪不得如此年輕貌美。”

阿弗聽了這話蹙了蹙眉,寒意更蜿蜒爬上了脊梁骨,她不敢再多呆,一路小跑就溜回了房間。

臨關上門,還聽趙槃跟那人冷硬的罵聲,“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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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馮被趕了出來,像個喪家之犬似地漫無目的地逛遊著。

揚州陶家本來是書香門第,到了陶馮這一輩,打了個小聰明,利用職務便利,年年把貢院的考題偷出來,再用高價泄給有錢人家的學生。

因為買賣雙方嘴巴都極嚴,這些年倒也天衣無縫,前年巡查時連太子的眼睛都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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