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弗一口氣說了這麼許多話,沒去看那男人的臉色,心裡酣暢淋漓。
……他隻不過是仗勢欺人罷了。這些心裡話,她早就想說了。
老天爺讓她重生一次,怎麼就不能把她和趙槃的位置反過來?
趙槃專注地聽了半晌,初時臉上隻掛了個如霧似的笑影,越聽她往下說,笑影愈深。
“阿弗,”他眨眨眼,輕輕慢慢地說,“你這是在對我說情話麼?”
阿弗頓時皺了皺眉。
這是情話嗎?
在這人耳朵裡,好像什麼都能變成情話。
趙槃手上稍稍用力把她帶向自己,語調低啞又繾綣,“以前沒發現,原來你對欺負我這件事這麼感興趣?”
——那問題可好解決了。
隻要她願意,他就讓她欺負,隨便地欺負,欺負一輩子也行。
“我沒欺負你。”阿弗說,“你聽明白,我說的是報複你。”
他一笑,一臉坦蕩,“那阿弗,不用等落魄了,我現在就可以讓你報複。”
阿弗瞧向趙槃。
那人淡色的唇,墨色的眼,漂亮的五官正如泛著漣漪的湖水,無時無刻不在……引誘著她。
美人計……?
唔……若趙槃為女子,定然是個有雙副麵孔的妖妃。
她可不能中計。
阿弗心裡亂紛紛,緊閉雙眼,默念了兩句四大皆空。
趙槃指縫兒滑過她雙眼,涼涼說,“睜開。”
阿弗眼睛閉得更緊。
一瞬間,她真想推開他奪路而逃,卻被他桎梏得更緊。
她真是異想天開了。就憑這人的手段,即便落魄了,估計自己也不是對手。
趙槃瞥著膝上左右彷徨的姑娘,不禁勾起一抹笑。
他也算是報仇了吧?
那天她居然那麼沒心沒肺地叫他去納彆人,故意來涼他的心,這會子受這點懲罰又算得了什麼。
趙槃附在她耳邊,沉沉道,“你求我,我就放了你。”
阿弗小聲祈求,“殿下,我求你。”
他說,“下次再把我推給彆人,就沒這麼容易原諒你了。”
阿弗歎了口氣,“殿下,你不覺得是你吃虧了嗎?”
說實在,憑趙槃這般清俊的長相,天天讓她大快朵頤,還是自己送上門來的,怎麼看都是他吃虧。
可是換個角度,她想走不能走,為了他虛耗了青春在這死氣沉沉的東宮裡,她也吃虧了。
兩人心照不宣,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半晌,趙槃溫聲道,“阿弗,咱們相互吃虧吧。”
……
阿弗到趙槃那裡走了一趟,除了臉上多了幾枚吻痕之外,還有點其他的收獲。
她表麵上溫言細語地與他說話,實則眼睛有意無意地瞥著書案上的東西。
趙槃的各種朝政機密就那麼散落在書案上,隨意擺放,好像毫無顧忌,又好像對她完全不設防。
他與陳溟說話,也從沒背著她過。
如果阿弗想要把那些東西告訴皇後,隻是舉手之勞。
可他卻好像算準了她不會。
與其說趙槃全然地信任她,不如說他有足夠的能力拿捏她,控製她,讓她連背叛的念頭都不敢生。
又可能,她背叛與否,在這場太子與皇後的爭鬥中,都無關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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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日,阿弗如約去城郊田莊收租子。
趙槃把她送到門口,替她係好了鬥篷,又給她拿上了一把傘。
阿弗一看那傘,萬分眼熟,竟還是在彆院時她送給他的那一把。
趙槃望著烏沉沉的天色,拍拍她的肩,“帶著吧。小心遇雨。”
阿弗矮矮身,“多謝殿下。”
阿弗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車輪滾動,她掀開簾幕,見趙槃還站在原地,孑然一身,跟個小媳婦似的,怔怔地望著她。
她忽然想起來,在彆院時,她也時常這麼目送著他。
阿弗一時有種錯覺,竟好像他們的身份真的互換了似的。——她出門去建功立業,他在家裡主持內務,眼巴巴等著自己回來。
……然絕知隻是一瞬間的幻想罷了。
阿弗心念一動,伸出手來,輕喊道,“殿下,你回去吧——”
趙槃微微點點頭,伸出手來,同樣跟她揮揮。
……
阿弗走後,趙槃也要出門,去趟大理寺走公務。
陳溟過來問,“殿下,太子妃……屬下是否暗中再派人盯著?”
皇後在宮宴上拉攏了太子妃,萬一太子妃這次是去傳遞消息的呢?
眼下正是東南戰事吃緊的時候,萬不可在這節骨眼上功虧一簣。
趙槃冷色著否決,“不必。”
陳溟問,“殿下信任太子妃?”
趙槃無聲,算是默認了。
要不要把情報傳遞出去是她的選擇,他是管不了的。
比起猜疑和防範,他還是更願意相信,她在一年之內,是真心給他當太子妃的。
……畢竟,這女人對待個小田莊的租子都如此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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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雖陰沉著,可直等到阿弗到了城郊也沒落雨。
阿弗身邊帶的隨從無形中助長了她的氣勢,她見了那些租戶和商人,隻管拿出太子妃的款兒來問話,底下人沒有敢不服的。
阿弗要親自過來,一方麵是收租子,主要還是為了出門走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雖然隻有不到一天的時間,也總比窩在東宮那個小院子裡好多了。
諸事完畢準備回程之時,天色尚早。恰巧有一馬車向租戶們問路,阿弗定睛一看,那馬車上的夫人竟然是沈嬋?
沈嬋也看見了她。
“阿弗!”想來沈嬋也沒料到能在這兒遇見阿弗,登時奔下馬車來,“怎們是你!”